“得,那我下去釣兩條大魚晚上吃。”七叔說著,小心順著岸邊趟進了河,午後的陽光從他背後打過來,整個人鍍了一道金邊。
童瞳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七叔年紀挺大,但精神頭比年輕人還好,逆著光站在河中央,秋季水位落了,河水隻到大腿,他揮動魚竿,透明的魚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閃著金光的軌跡,落入水中,再提起來,甩出去,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童瞳竟看出了點禪意。
邊城跟他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看著水面的粼粼波光,一邊曬太陽一邊閑聊,童瞳問:“你跟七叔怎麽認識的?”
邊城說:“七叔原本是我大姐夫生意上的朋友,算起來也是我們家生意上的領路人,最早的時候介紹了很多業務給我姐夫,那時候我還小,不知道怎麽的莫名跟他很投緣,經常被他帶到這間下牢溪的院子裡來玩,我來過一次就喜歡了,後來又總帶蘇雷跟其他哥們一起來玩,大家都跟七叔混得很熟,在一起沒大沒小的。”
童瞳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七叔現在還做生意嗎?我覺得他人很好,就是,不知道怎麽的總覺得他身上有股霸氣,他自己好像很藏著,但是我覺得很明顯。”
邊城笑了,又揉了揉他頭髮:“挺犀利啊你,這麽敏感,你還真說對了,七叔不是個簡單的生意人,現在天氣涼了,如果夏天來,你看到光膀子的七叔,他身上的刀疤和滿背的紋身,那才叫震撼。”
童瞳懂了,這是真正道上的。
邊城又說:“不過他早已經從生意場上退下來了,現在大部分時間都跟七嬸一起住在這小院裡,一心不問世事,釣魚養狗,吃七嬸做的飯。”
這日子,童瞳光聽著就很羨慕:“真好。”他由衷感歎。
邊城突然認真:“你喜歡嗎?其實宜江周邊山裡有很多這樣的地方,沿著溪流河水可以找到比這更美的,我們要不也買一小塊地,或者租也行,也弄個這樣的小院,周末啊或者有空的時候就過來,這種院子別墅就談不上,別野吧,弄個別野還行。”
童瞳被他說笑了,老幹部的小別野,邊城這麽說著,他突然生出一股向往,但是……他轉過眼神看著河面:“沒時間打理的,你看七叔也是退休之後才有空折騰院子,你我這種每天五六點就要為生計奔波的,哪有這功夫。”
邊城沒說話,像在想著什麽。
這個下午仿佛整個都是金色的,金色的秋陽,金色的落葉,金色的魚線甩在半空,邊城的臉也是金色的,說著金色的,暖洋洋的話。
童瞳心想,他還真是搞定了,自己這麽囉嗦難搞的要求,不要這不要那,結果這人就開了個車,帶他來了個熟悉的小院,就全搞定了,又安靜,又輕松,又自然,整個人懶到骨頭都要松掉了。
兩隻狗子悉悉索索地鑽過林子尋了過來,滾滾和紅塵拚命甩著尾巴,圍著兩人打轉,舌頭往人臉上蹭,童瞳和邊城一人捉住一隻,用力把他們按下來,老老實實蹲在腳邊。
七叔已經捉了好幾尾魚,倆傻狗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聞到魚腥味,恨不能往水裡躥過去,童瞳拽著滾滾的拉索,被它的活潑勁兒拽得直喘氣,感歎道:“我要有這麽隻傻狗,每天的運動量絕對超標。”
一聽這話,邊城立馬跟上:“那看來必須送你一隻了,你就是運動量太少。”
“別呀!”童瞳驚了,這人怎麽說到啥都要套到自個頭上,小院想去弄一套,狗也想買一隻,以後是不是但凡自己說喜歡啥,他立馬就要去弄來?他趕緊摁住邊城的苗頭:“雖然喜歡狗,但是這祖宗可不好伺候,我能先把自己養活就不錯了,狗再說,再說。”
邊城慢悠悠不經意地說:“有我在,還怕養不活你麽。”
……這話……童瞳有些語結,怎麽接都感覺是自己主動跳坑,算了,他咬咬牙,老幹部有點狡猾啊,得防著點。
七叔滿載而歸,七嬸在院子裡泡好了茶,閑聊片刻,七嬸準備去殺魚做魚火鍋,邊城卻攔住七嬸說:“七叔七嬸別忙活了,晚上我跟童瞳還有別的安排,晚飯就不在這吃了。”
七叔很意外:“飯總要吃吧,外頭還能有啥好吃的比你七嬸做的飯還好吃?”
“那不是這意思。”邊城趕緊解釋:“童瞳最近在實習,在高中當老師,特別忙特別累,今兒就是帶他過來放松散散心的,晚上早點送他回去,明兒一大早還要上班呢。”
“這樣啊,那我就不留你了,我這荒郊野嶺的到了晚上不好趕路,那你把魚帶上,去城裡隨便找個飯館做了也好吃。”七叔很爽快。
“行!謝謝七叔。”邊城和童瞳一齊說道。
七嬸特意把魚殺掉料理乾淨了,仔仔細細包好,給邊城拎上了車,兩人告別,順著夕陽余暉往來時路回去。
邊城的老爺車沒有藍牙,放不了歌,童瞳在電台上搜索者,想找一個跟中午一樣一直放歌的台,搜來搜去這個點放的都是財經民生社會市政,聽了會菜市場的大媽打架和夫妻離婚沿街追砍的新聞,童瞳歎了口氣把電台關了。
秋日的夕陽落山很快,才半個小時,山裡已經黑了。
突然童瞳聞到一股什麽東西燒焦的糊味,他驚詫:“這什麽味兒?山上起火了?”
他往外看去,山頭黑魆魆的,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