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鐵門,空隙間插著捆乾枯的艾草,褪了色的福字倒貼在深色木門上,擋住了門上的貓眼。
沈清野敲了敲門,屋裡的鋼琴聲停了,等了好久才聽到裡頭窸窸窣窣的動靜。
一位頭髮銀白看著很親切的老人給他們開了門,沈清野恭敬又親切地喊了聲肖老師,把手裡的蛋糕遞過去。
老人笑聲爽朗,說他客氣了,又看見後頭的奚聞,問他是哪位。
奚聞探出身來打了招呼,道了生日祝福,又說自己剛跟沈清野吃完飯,聽他說要來看望從前的老師,便硬纏著一道來了。想來見見大師的風采,可惜太倉促,沒有帶禮物,空著手拜訪,十分不好意思,改日一定補上。
老人自然笑著說沒關系,讓他下次想來也直接來就是了,沒必要帶東西。
兩人從門口進來,屋裡的鋼琴凳上坐著個女生,剛剛的鋼琴聲就是她彈得了。長相明媚,穿著漂亮的裙子,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正扭頭向他們看過來,見了奚聞十分驚喜,“奚聞哥,你怎麽來了?”
奚聞看著她也是一愣,“瀾雨?”
作者有話說:
謝謝那就叫爻吧的貓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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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好心惡意
肖梅君教了沈哲軒、沈清野兩代,年逾70,雖然老年後特聘在一家中學裡做鋼琴老師,行事低調,但其履歷相當漂亮,天資極佳,是他那個年代公費出國培養的音樂家,全國就寥寥可數的幾個。只是回國後,遭遇到了政治事件,被強製安排下鄉,他身體羸弱,性子很直,被排擠打壓,耳朵也在公社期間被打聾了一隻,需要常年佩戴助聽器。
後期平反,卻已經錯過了一生中最關鍵的幾年,體力和創作力都開始走下坡,已沒有能力在鋼琴上更進一步。所幸他沒有自怨自艾,短暫消沉後轉而投身於教育事業,帶出了一批又一批學生。
都說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起碼努力了,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個結果。而鋼琴才是真正的摸黑前行,付出再多努力和汗水,沒有天賦就是沒有天賦,那層天花板在出生時就壓在那裡,而許多人往往需要在拚盡全力後才意識到這一點,能堅持到站上舞台,以此為職業的不僅是鳳毛麟角,更是受老天眷顧的寵兒。
因此雖然學生中堅持走這條路的人不多,但寥寥那幾個已經足夠他驕傲了。沈清野出國後,與這位恩師也時有聯系。
而吳瀾雨一家從前和肖梅君是鄰居,吳瀾雨的母親和肖梅君是同一所中學的教職工,吳瀾雨打小就在他這邊學琴,和他關系很好。吳家後來發達搬了家,兩家才斷了聯系,一直沒聯絡。吳瀾雨這次會來,純屬是她母親和肖梅君在醫院偶遇,知道他今日過壽,吳母腿腳不便,才讓吳瀾雨來替她看一看老友。
吳瀾雨穿過廳,親親熱熱地攬著奚聞胳膊,“奚聞哥,你怎麽會來這兒啊,我說你中午吃飯怎麽這麽急,原來是晚上有約。”又看了看一旁的沈清野,有些好奇地問,“這位是誰呀?是你朋友嗎,怎麽沒見過?”
奚聞有些尷尬地抽出手,他轉眼去瞧沈清野,見他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著,臉色平靜得很,奚聞反倒有些不樂意了,“是朋友,以前沒給你介紹過,他叫沈清野。”
吳瀾雨看了沈清野一會兒,突然說,“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沈清野衝她笑了笑,“我以前也在肖老師這邊學琴。”
肖梅君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以前你們兩的時間正好都定在周末,一個上午一個下午,興許見過兩面。不過你們那時候太小了,怎麽會有印象?”
吳瀾雨對肖梅君說,“肯定是老師你從前總在我面前說別的小孩多聰明,多上進,要我多向他們學習,害得我見誰都覺得熟。”
肖梅君大笑,“那也沒錯,我當時帶的學生裡,清野最聰明用功,你最調皮,凳子上一小時都坐不下來。”
吳瀾雨咯咯笑著,做了個鬼臉,“可我記性好呀,什麽旋律聽一遍就能彈出來,我還以為我有天賦呢,結果到現在還是個野路子。”
“天賦和努力從來都是缺一不可的,”肖梅君溫柔地瞧著她,一臉慈祥,好像陷入了舊時的回憶,“我記得以前瀾雨在這兒練琴的時候,清野到的早,每次都趴窗口那兒看,臉就貼窗玻璃上,每次都留下個人臉印子,小臉凍得發紅,別提多可愛了。那時候就想介紹你們兩認識一下,學琴的時候有個伴兒,你們一個動一個靜,還可以互相促進。可惜瀾雨搬得太快了,沒找到個合適的機會。現在總算陰差陽錯碰了頭,也算是緣分了。”
奚聞心裡一咯噔,突然想起之前沈清野提過,他喜歡過學鋼琴時認識的一個女孩。
不會這麽巧吧,十幾年了還能再見?
他再去看沈清野,果真見他正目不轉睛看著吳瀾雨,嘴上不自覺淺淺掛著一點笑,眼神柔和又清澈,全然不似對著自己時那種緊繃與對峙。
他心裡一陣泛酸,突然繃著臉,主動拉過了吳瀾雨的手。
吳瀾雨有些吃驚地看向他,片刻後低下頭,有一點小女兒的羞態,這還是奚聞第一次主動和她親近。他們從前關系好,兩個人玩玩鬧鬧,但自打馮吳兩家長輩三番兩次地在各種場合敲點二人婚事後,奚聞就開始漸漸疏遠她了。吳瀾雨只是覺得奚聞沒有收心,就一直陪著他,等著他什麽時候願意往身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