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嘴唇抖了抖,“哥,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以前是那人害的。你交個女朋友吧,帶來給媽看看,她就算是了了心病了,過去的事情也就過去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沈清野側眼看了看他,眼睛濃黑深邃,黑得像上好的天鵝絨,泛著高級光澤。
“啊?”李舒被他看得呼吸一滯,該說什麽都忘了。他這親哥長得的確漂亮,不愧是大明星,別說普通人了,在明星裡也出類拔萃,怪不得會惹得那種富二代為他要死要活。
八年前媽做腎髒移植手術,在醫院裡,有人找上門來自稱是他哥的朋友,不僅幫他們換了病房,找了醫生,還給自己轉了校,給凌韻安排了工作,找了房子,跟個活菩薩似地。
自己和媽都很惶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這麽個大善人,還怕是騙子。一直到後來沈清野出現,兩人碰面,發現沈清野的確認識他,還真像關系很好的樣子,經常一塊兒離開。這才放心下來,那時候自己年紀小,怎麽會往那種地方想,隻覺得自己的哥了不起,能認識這麽厲害的朋友。在自己和媽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沈清野出現,幫了他們,在他心裡,他哥就跟神似的,凜然不可侵。凌韻也一直教導他,要感恩,記得他哥對他們的好。
這種崇拜一直到那天終結。
那時候凌韻出院了,恢復的很好,沈清野剛出完專輯,銷量長虹,名聲正盛,晚上來家裡看望,凌韻很高興,親自張羅了一桌的菜,說要慶祝慶祝。
結果碗筷還沒拿起,沈清野的那個朋友突然闖進來,揪著沈清野的衣領把他逼退到牆角,兩人在爭執的事情自己沒有聽清,但緊接著就看到那個人突然墊著腳挨上來,狠狠吻了上去,動作熟稔,沈清野雖然震驚,身體卻擺明沒那麽排斥。即使人後來還是被推開了,沈清野也只是擦了擦嘴,輕飄飄扔下一句他喝多了,就拽著那人的手一塊出門下了樓。
自己和凌韻都驚呆了,凌韻的反應更厲害點,仿佛天塌地陷一樣軟倒在地上,遲遲回不了神。
隔了很久沈清野重新回來,嘴唇被咬破了,衣服也被揪得亂七八糟,眉心鬱結,一副狼狽的樣子。
他進門本來拿了外套和鑰匙就想走了,被這麽一鬧肯定不能再好好坐下來吃完這頓飯,
但凌韻突然發了瘋,操起桌上的碗碟往他身上砸,要他解釋究竟是怎麽回事,是不是跟他爸一樣發神經,在外頭跟男人不清不楚。
瓷碟碎開,有碎瓷片濺到了沈清野臉上,在眼角的地方劃開道口子,血滲出,忒驚險,差一點就要傷到眼睛。
沈清野伸手,指腹抹去血跡,看著手上的猩紅,神色也冷下來,眉目陰沉沉的。人沉默著,不開口。
凌韻認為他是默認了,歇斯底裡,李舒從來沒見過他媽這幅模樣,好像一個瘋子,目眥欲裂,什麽汙言穢語都能往外蹦,絲毫沒有剛做完手術的疲態。她說什麽樣的老子生什麽樣的兒子,說他變態惡心不要臉,表面上正經的要命,晚上又騷又賤地爬男人的床。
然後操起掃把開始砸電視,砸窗戶,砸茶幾,桌上的一桌飯菜被掃在地上,說這些東西都是自己的兒子靠身體得來的,惡心發臭,她沒那麽不要臉,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這種地方。
碎玻璃灑了一地,各種砸壞摔壞的聲音絡繹不絕,地上又是油又是菜又是砸壞的家電。
李舒嚇壞了,縮在角落裡不敢吭聲。
沈清野站在那兒,沒退一步,在炮火攻擊的中心。
後來凌韻打罵累了,她沒那麽好體力,眼前發黑,靠著牆坐下,開始崩潰地嚎哭,手掌一下下地拍著地,掌心扎進了碎玻璃,流出血,她好像沒有痛覺一樣。
她說自己造了什麽孽啊,找了一個丈夫是這樣,生了一個兒子還是這樣。自己做錯事要遭報應,老天就懲罰自己好了,為什麽要找上自己兒子?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不乾脆把她的命給拿去?
總共就那麽兩三句,顛來倒去的哭喊,哭到嗓子嘶啞,
這時候沈清野才動了,長腿跨過一地的狼藉,沒有走向凌韻,反而走到李舒面前,蹲下來,給了他一張卡,摸了摸他的頭,沉聲說,“密碼是你的生日,照顧好你媽。”
然後就轉身走了。
沒有解釋過一句,思路清楚,神情也還算平靜,只是走出門時被輕微地絆了一下,腳步趔趄,撐了一下牆壁,高大的身軀彎折,好像精神有些恍惚,給李舒一種感覺,他沒那麽無動於衷,他是在逃離。
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環境,逃離那些他無法反駁的責罵。
話是說的好聽,但人其實沒那麽硬氣。
後來,凌韻的確帶著他搬離了那幢房子,但既得的好處並沒有全部拋棄。比如凌韻的工作,他的學校,凌韻手術後還有大量的藥物和醫院複查,全部都要錢,他們沒有積蓄。如果不是沈清野一直在接濟他們,他們沒法在這座城市活下去。
沈清野中間消失過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他們,雖然卡上的錢每月都有定期打進來。
等沈清野再度出現在他們視線中,他已經從鋼琴家變成了炙熱可熱的大明星,看起來比從前更加耀眼光鮮。
至於他的那個朋友,把沈清野偽裝出的假面在凌韻面前狠狠撕裂的朋友,卻沒有再出現過,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