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聞心中微動,低頭親他的唇,舌尖嘗到殘余的高濃度酒精,又澀又苦,混著唾液咽下,喉管都像著了一把火。
沈清野從前煙酒不沾,現在卻什麽都會,甚至成癮。奚聞看著他,想看到他身上從前的影子還存在多少,現在是更好還是更糟。從前溫和內斂,現在卻顯得多刺而敏感。他隱隱約約覺得兩者有鮮明的區別,又找不出改變的端倪。
他輕微歎氣,“你現在變小氣了,說不高興就不高興的。”
“你煩了嗎?”沈清野抬起眼,扣著他的後頸和他貼近,呼吸相互交纏,呼入口的都是對方的氣息,“每次都是你來示軟。”
奚聞蹭蹭他的鼻尖,說得溫柔又親昵,“那倒不至於,如果每次只要我來了就能哄好,我可以一直哄你。”
雖然知道是騙騙人的話,也聽得舒心。不管說得多肉麻,都算是兩人間的情趣。
沈清野差點被他說得臉紅,可心底又有一種奇怪的不安,奚聞越表現得執著、堅定、放低姿態,這種不安就越是澎湃洶湧,仿佛沉入了覆沒的海水般令人窒息。
他可能也不太正常了。
沈清野手向下輕輕摟住他,閉上眼睛,“這是你說的,我會當真的。”
奚聞吃吃地笑,“我說的,但你不要總試,我不太會哄人,怕事與願違,反而把你哄走了。”
沈清野也勾了勾嘴角,“沒關系,你的標準會不太一樣。”
頭枕在肩膀,有點交頸的親密。
奚聞身體柔軟,放松下來,沈清野卻忽然說,“有件事,我再問你一次,你要告訴我實話。”
他語氣嚴肅,聽得奚聞又有些緊張,“什麽?”
“這個地方和赤梟這部電影,真的不是你有意做的嗎?”
奚聞松開他,有些無奈,“我知道這不可信,你要是不喜歡我住在這裡,我搬回去就是了。”
沈清野看著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奚聞坐直身體,和他離遠了一些,說得緩慢鄭重,“我知道你想要空間感,不喜歡被追逼得太緊,我不會強迫你,可以按照你的步調來,只要你給我機會,放開自己接受我。”
說著拉過他的手,眼神真摯,“沈老師,我喜歡你,”然後低下頭,將嘴唇貼上手背,長長的眼睫垂下,非常溫順,“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只剩下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手背被觸碰的地方滾燙,像是被熱油濺到。
被灼傷的同時又很刺激,痛得快意。
沈清野就這樣僵直著,一動不能動,好像奚聞的親吻是主導他的一個開關。
“其實,我剛剛的意思是,如果是你做的也沒關系,”良久,他才慢慢抽回手,敷上奚聞的臉側,將他的頭抬起,和他對視,四目相望,瞳孔深處映出兩個人的影子,“我不介意。”
奚聞目光惶惑,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可以對我用手段,這沒關系,因為那表示你很在乎,沒有忘記過,”沈清野沉聲,“能讓你這麽上心,我很高興。”
奚聞身體震顫,他能聽出沈清野那些話後的深沉飽滿的感情,甚至不比他直接的告白要遜色多少,沈清野以前多驕傲,多討厭被掌控,現在卻可以自願戴上枷鎖,心甘情願地走入陷阱。得到這個人的方式有很多,但馴服他、讓他低下頭的方式卻不多。所以愛情才是一把殺人的武器,喜歡是無解的咒語,紅色玫瑰的根莖下纏滿了腐爛去肉的白骨。
這很神奇。
奚聞坐在沙發上,沈清野單膝跪在他面前,月光流瀉,他仍舊非常漂亮,肩膀平直,背脊瘦削,像一把藏鋒的劍。
大腿靠在一起,有一點親密的重量。奚聞彎下腰抱住他,嘴唇貼在他柔軟的發絲上,然後說,“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哪裡?”
喉結滾動,奚聞慢慢說,“陪我去看看我媽。”
馮晴的療養院就在市區外不遠,但奚聞記憶裡去過的次數卻寥寥可數。
好像遠離這個地方,就能擺脫她所帶來的的影響。
白色洋房已經沒有初見時的精致,記憶裡偌大的花園,參天的樹木,各種顏色的繡球花,此時再踏足,也變得非常簡陋,好像因久不打理而破敗了。
但這裡仍然是全市最昂貴頂級的精神治療中心。
下了車,奚聞領著沈清野在前台登記,上一次來這裡已經快十年了。馮耀輝很少會提起馮晴,可能他也認為這是不光彩的事情,精神病總是跟瘋子、變態和各種歧視掛鉤。
路上,奚聞簡單說了馮晴的事,說的並不詳細,模糊了很多概念。說話的時候,他始終注視著前方,專注開車,好像在借助開車這件事來分散說話給自己帶來的壓力。他沒有去看沈清野的反應,沈清野聽完後,也很平靜,沒有表露出驚訝、憐憫的意思,這讓奚聞松了口氣。
在訪客登記簿上簽好字,抬起頭,護士還在打電話,奚聞隨手往前翻了兩頁,看到了杜夏的名字。來這裡探訪的人並不多,小小一本本子,有幾乎四五年的訪客清單,奚聞快速掃了幾頁,幾乎每個月的固定時間都能看到杜夏,卻沒怎麽看到馮耀輝。
護士打完電話,看到奚聞在往前翻,很大力地抽出來,怪責地說,“你怎麽能隨便看呢?都是病人的隱私。”
奚聞尷尬地笑了笑,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