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夏冷笑了笑,“否則,他一個地產出身的,為什麽要涉足娛樂圈?普通的皮肉生意太低級,越是權貴越喜歡高端和體面,哪怕是嫖也要嫖得與眾不同。馮耀輝深諳這些人的劣根性,好面子,講排場,卻割不下胯下二兩肉。他手下只有兩個女兒,不好做這種事,就從外頭領了個男孩回來,一手培養。俊男美女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娛樂圈。這麽多年來,寰宇通過性賄賂,為他構建出一個龐大而複雜的關系網,讓他的生意如火如荼,所有購地、承包計劃暢通無阻,集團能到現在這種規模,都是我手下的人一個個睡上去的。”
“他是成功商人,清白名流,好名他全佔了,壞事由我做,惡名也由我擔。”杜夏嗤笑,“可惜帳不是這麽算的,我如果下流惡心,那他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你罵我的同時,不妨一並把你的好外公從地獄裡帶上來鞭屍拷打。”
突然被灌輸了這麽多的信息,將自己心中馮耀輝高大光明的形象一竿打翻,奚聞完全沒法接受。他原先就有預感杜夏的所作所為,馮耀輝並非完全不知情,但將他直接放在幕後操縱者的位置,卻太殘酷顛覆。
奚聞渾身戰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他很生氣,卻不知道這股氣應該對誰。對杜夏嗎?從剛剛的敘述來看,他也是受害者,一個孤兒,能有多少選擇權?對馮耀輝嗎?血脈親人,逝者已矣,他怎麽忍心去責怪叱問?還能對誰,恨他自己?
杜夏卻不罷休,還要火上澆油,看著奚聞的樣子,他身子前傾,暗示性地看向電腦又移回,“其實我剛剛之所以意外,是因為我以為你最擔心的會是你的沈老師。還是你沒有看到他的記錄?”
提到沈清野,奚聞就像是被打了一槍般痛苦不堪起來,渾身每一處傷口都在往外滲血。
“你雖然有些天真,但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只是推給我的人,每一個都不是善茬。從江源到沈清野,再到現在這個紀秋,”杜夏輕嘖一聲,“每個人都留了一堆麻煩。”
奚聞突然受激,一手撐著桌子翻身跳過去,像迅疾的狼一樣撲到杜夏身上,閃躲不及,椅子被衝力撞得向後傾倒,兩個人翻倒在地,杜夏被奚聞壓在身下,脖頸處被橫臂壓著,緊扣喉結。
逼近的眼神暴怒瘋狂,目眥欲裂,杜夏甚至不懷疑,如果自己再說出什麽刺激到他的話,奚聞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捏碎他的喉骨。
“我不準你提他。”奚聞聲音低沉,好像野獸遇敵時從喉嚨深處發出警告的低吼。
瘋狂、暴虐、混亂,無數極端的情緒碰撞在這雙近在咫尺的眼睛裡,虹膜變換色彩,好像迷幻的夜空裡凌亂飛散的群星。杜夏被蠱惑了,著迷地注視著,甚至有些忘了現在的處境。
眼皮深褶,眼尾上飛,眼梢因為情緒激動而一片殷紅,一雙天生嫵媚多情的桃花眼,卻生在了一個本性惡劣的人的身上。
杜夏有些怔忡,恍惚間奚聞的臉和另一個女人的面孔重合了,同樣白皙尖細的下巴,精致明豔的五官,任性驕縱,自命清高。說起愛恨來,轟轟烈烈,聲勢浩蕩,卻經不住寂寞,明明嘴上說著惡心不堪,被自己一勾引就上了床,有一就有二,偷情偷上了癮,被她那個倒霉丈夫撞了個正著。最後一個死,一個瘋。
耳邊好像還回蕩著女人淒厲的尖叫。
他神色一黯,重新定睛看向奚聞。摁著他的力道已經有些松懈,許是因為奚聞的身子在發抖,穩不住,眼神開始出現迷惘,杜夏在他手下掙了掙,已經能夠動彈了,沒再下著狠勁,他抽出手,握在奚聞的小臂上,將他拉開。
奚聞沒有任何抵抗地被他推開了,人倒在一旁,身子蜷縮起來,臉被手掌蓋著。
杜夏按了按自己被壓出痕跡的脖子,從地上站起來,撣平衣服,然後低下頭看。
木製地板上,青年瘦削的窄背弓起,很狼狽,好像受傷的舔舐傷口的動物,唯一知道的是躲藏和逃避。杜夏蹲下來,手放在他的肩上,試探,“聞聞?”
沒有回應,但手掌下的戰栗越發厲害,好像無法休止,身體彎曲,頭埋向胸口,一隻手穿過胸前扣著肩膀,手腕隱在身體構成的陰影下。
杜夏覺得有點不對,將奚聞的身體側了點,露出小半張臉。發現他為了停止顫抖,正死命地咬著自己的手腕,牙齒陷入皮肉,血液順著白皙的小臂淌落,眼睛誇張得大睜著直視前方,滿是紅血絲,眼周青筋凸起,卻沒有焦距,好像陷入了虛空。
杜夏就這麽看了會兒,才將他受傷的手拉出來,手腕上一排森森齒印,猙獰可怕。奚聞不安掙動,像脫水的魚,杜夏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後頸,大拇指在後頸的穴道上輕揉,語氣溫和,“別怕,你發病了,我帶你回去。”
說完,他把奚聞打橫抱起,從書房裡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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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瑕疵
黑色的轎車在公路上飛馳。
杜夏坐在車後座,讓奚聞躺在他腿上,他給奚聞注射了鎮靜劑,現在腿上的人非常安靜,完全陷入了睡眠。
車廂裡封閉死寂,只有車輛發動的聲音。
他側頭望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街燈連成光帶,向後退去,偶爾有光線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光點跳躍,卻照不亮眸色深處的黑暗。
手指無意識地勾勒著奚聞的臉廓線條,瘦到沒多少肉,很輕易地描繪出骨骼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