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呵呵笑了笑,又說,“所以對我這樣的,他都能相信我,你跟他做親戚肯定吃不了虧。”
肖舟揪了揪雙肩包的帶子,有些冷然,“也可能是看你們堵在車庫門口,擋了他的路,他嫌煩才下車干涉的。”
保安一愣,面上有些訕訕,“哎,你這人,怎麽這樣呢?就不願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肖舟不吭聲了,只是默默往前走。走過最後一段石板路,小區大門總算是近在眼前。
保安又說,“其實這次你也別怪我小題大做,之前吃過一次虧,我也是長了心眼了。你是不知道,江律師以前被人尋過仇,也是就你這幅打扮的一個小年輕,帶了刀子來的,好幾天埋伏在小區裡轉來轉去,踩點盯人,江律師一出來就跟在後頭,特意跟到監控照不到的地方下手,最後鬧很大,救護車警察都來了。”
肖舟還挺吃驚的,說一群人他信,說一個人就把江成遠乾趴了他就不太信,拿著刀具也夠嗆。“江成遠受傷了?”
保安嘿嘿笑了下,竟然有些得意,跟自家小孩考試拿了第一似的,“被120抬走的是那個年輕人,肩膀被削掉了一塊兒,江律師被帶去問話了,當天就沒事人似地回來了。”
“我聽人說,不僅連醫藥費都不用賠,還反告了一把,訛了筆精神損失費。”
肖舟怎舌,雖然是那人不對,但把人傷成這樣,還要賠償,總歸是趕盡殺絕了。“那那個人是什麽原因找上他的,你們知道嗎?”
保安搖搖頭,“這些事我們哪知道呀,律師嘛,估計是為了案子吧。”
總算到了門口。
保安給他開了行人刷卡同行的門,“你去吧,我今天值一整天,等會回來了,你就叫我再給你開門。”
肖舟道了謝走出去了。
他走出一小段,站在街口等紅綠燈,仰首看去就是摩天高樓,巨幅廣告牌,璀璨燈光,高架與公路盤旋延伸,城市中心的喧嘩鼎沸,車來車往的呼嘯鳴笛,熱熱鬧鬧的人聲煙火,自由而熙攘的混濁空氣,一瞬間撲面而來。
除了腳腕冰涼的電子腳銬觸感,肖舟眼眶熱辣,有一種恍惚,監獄的三年只是一場噩夢。
第8章 回家
溽暑的風吹出了一層薄汗,街邊的銀杏葉子蔫耷耷卷著邊,太陽一點點西沉,收斂周身刺人的光線。
肖舟一路靠著問路,轉車,周周轉轉總算找到了以前的家。
先過一段窄巷子,踩上積水的青石板,和大街上的喧嘩隻隔了一條小巷,卻好像換了個世界,安靜的塑料雨棚滴水聲,滑膩的青苔,靠在牆角的自行車,擺在窗台沿的花盆,肖舟走得慢,呼吸的節奏也慢了下來。
他走進樓道,鐵門一手鐵鏽,樓道燈亮了兩下就滅了,他熟門熟路的走上去,現實裡的沒有記憶中的那麽整潔明亮,甚至有些破落寒酸,樓道其實很窄,兩個成年人過起來都費事,樓層也不高,沒自己印象裡六層要走好久那種遙遠。
他站在門口,門上新貼上的福掉了個角下來,他抬手撫平。臨到這裡,才生出了點近鄉情怯的畏縮。深吸一口氣,反覆幾次抬手才將門敲響。
裡頭一陣零碎的響動,然後一個中年女人出來開門。
肖舟和她面面相覷。
女人奇怪地看他,“你找誰?”
肖舟愕然,“這裡以前住的……?”
女人一下了然,“哦,你找他們家啊,他們一年前就賣房子搬走了。”
門重新合上,肖舟轉身,頓了會兒,背靠向斑駁的白牆。
從口袋裡摸出那封來信,信上所言極簡單,說手術的錢已經幫他交了,要不要做還是尊重他自己的決定。又說父親的工作有調動,自己找了份工作,可能沒法經常來看他了,希望他能好好保重,不要出事。太簡潔,不像肖母一貫絮絮叨叨的風格,他就是覺得這封信說得隱晦,事情不對,才一定要出來。
沒想到連家都搬了。
他低頭翻了翻手機通訊錄,最後還是撥通了出去,
持續的電話聲,就好像凌遲的刀子,懸空在他的脖頸上,他很怕連手機號都換了。
好在最後還是通了。仿佛巨石落地。
女人滿是不可置信的聲音傳過來,帶著驚喜和急迫緊張,“舟舟,是你嗎?你怎麽拿到手機的?你出來了嗎?”
肖舟一瞬哽咽,幾乎發不出聲,他沿著牆面蹲下,好半天才止住眼淚,咬著下唇說,“嗯,剛出來,我做了手術,獲得假釋了。”
那頭聲音停了片刻,隨後聲音也有點顫抖,“好好,那也好,能出來就好。”
肖舟抬手拿手背擦了眼淚,“你們搬家了嗎?我去原來的地方沒看到你們。”
肖母那邊人聲嘈雜,不時傳來些催促聲,她捂著手機換到了另一處安靜點的地方,跟肖舟解釋,“是的,平嘉回來了嘛,找了份工作,我們就換到了一個離他近點的地方。”
肖舟吸了吸鼻子,勉強笑了一下,“平嘉怎麽回來得怎麽早?他不是去讀書了嗎?”
肖母沒有明說,只是支支吾吾地給他報了新的地址,讓他來吃飯,自己六點下班,給他準備些好吃的。
按照肖母的地址,離得太遠,肖舟心裡急,就打車過去,這一片街區,到處都是日租房、網吧、洗頭坊和廉價旅店。夜幕漸落,霓虹初升,這裡就更加熱鬧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