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乾燥,一場風雪過後,天氣極為寒冷。
這是顧淵在北方經歷的第三個冬天,依舊不是很習慣,出門總會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巴不得只露出一雙眼睛。
沒課的時候,他就待在寢室裡敲敲打打,寢室裡的供暖十分舒服,與室外簡直就是兩個天地。
他們306寢室就是計算機系裡的大神聚居地,裡頭住了倆國獎,一個日常接外包項目的,從入學起就像是神仙打架。
三個室友通宵寫代碼是常事,整個寢裡早睡早起的只顧淵一個人。
但是昨天夜晚,一個寢室的人難得頂著嚴寒,一起出去狂歡了,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他們黑了寢室樓的門禁系統,進出自如無法無天。
然後到了第二天清晨,整個寢室都在昏睡。
冬季的天亮得格外晚,顧淵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睜眼到了六點,然後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
室外氣溫仍在0℃附近徘徊,顧淵輕手輕腳拉開衣櫃,在一堆厚外套之間撥弄來撥弄去,穿上又脫了重穿,行動猶豫卻急切。
大約十五分鍾後,顧淵給自己披上了一件黑色長款風衣,然後取來手表戴上。
出門前,他借著清晨的微光,通過寢室落地窗打量自己,整理整理頭髮,扯扯衣袖,將靴子上的鞋帶系整齊。
然後他便出門了。
幾步走離寢室,他幾乎是狂奔了起來,跑過宿管阿姨的門前,喊了聲“阿姨早”。
“淵淵兒!上哪兒去啊大清早的!”阿姨揚聲問,一口的京腔。
顧淵刷了門卡,笑得眼角都落了暖意:“出去玩兒!”
“那早點兒回啊!別去太晚啦!”阿姨也跟著笑了。
“今晚不回啦!”顧淵大聲說完,人已經消失在了寢室樓下。
從寢室樓到校門口,再走到地鐵站要半個多小時。
寒風刮得顧淵臉生疼,走到的時候顧淵的手已經凍僵,連手機都有些拿不好。
進入地鐵站就溫暖起來了,他一共要轉兩條線,或坐或站一個小時。
這段時間無疑是漫長且無聊的,顧淵反覆看微信,明知道對方現在回不了消息,還是忍不住往聊天框裡輸入文字。
他和池虞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了。
他的男朋友高考正常發揮,在報志願時出乎所有人意料,選擇了挺冷門的天文學。
於是,他們兩個人的學校隔著一條馬路,斜對角相望,就像他們當年選座位一樣。
剛入學的時候他們幾乎每天見面,顧淵完全一改過去十多年的做派,課也不上書也不看,天天跑去找對象玩兒。
池虞也盡情寵愛他,對顧淵所有的願望照單全收,想去哪兒就翹課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顧淵體驗了有生以來最自由自在的一年,甚至會後悔當初怎麽不和池虞一起讀天文,這樣就能每天粘在一起了。
然而最近,他們見面的機會逐漸變少了。
原因是池虞被有名的老教授相中了,最開始只是給教授幫點兒小忙,到後面逐漸跟著教授跑項目,有時需要飛到別的省市去。
顧淵才知道,原來池虞在與他談情說愛的同時,一直有堅持看書學習,成績穩居專業第一。
從以前的小城市到如今天才如過江之鯽的高校,池虞不僅沒有被埋沒半分,反而越發出色了。
顧淵心裡是驕傲的,就是見不著面的時候寂寞,只能掰著手指算池虞回來的日子。
一小時的路程在看了千百次手機後結束,顧淵到達首都機場,距離池虞搭乘的航班降落,還有一段時間。
顧淵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心臟在胸膛裡撲通撲通跳動著,每隔幾分鍾他都要看一次表。
終於,在太陽已經升得很高、窗外陽光燦爛的時候,顧淵等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迅速站起來,看見池虞推著一個小行李箱,身上穿著顧淵送的羊羔絨棕色衛衣,腿長人白皙,讓不少人疑心這是什麽剛出道的明星。
顧淵沒告訴他自己會來,於是池虞一路都在看手機,都快走到近前了還沒注意到他。
而顧淵已經綻放出笑容,拿著不斷震動的手機,開口:“魚…”
“魚魚!”一些嘻嘻哈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他。
池虞應聲抬起頭,先是一眼看見顧淵,然後看見另外三個像野猴子一樣跑來的男生。
顧淵猛然回頭,自己的三個室友盡數掛他身上,形如醉鬼地向一臉懵的池虞揮手。
“魚魚你好哇!我們終於見面啦!”他們興高采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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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小別後的約會,就這麽給這些人攪糊了。
顧淵和池虞分別坐在一張桌對面,聽著各自的朋友十分自來熟地交談著。
顧淵的三個室友都不是典型的IT男,不敲代碼的時候熱愛社交,對一切的新消息都感興趣。
而池虞這邊,也跟了倆同一個項目組的人,他們是一對雙胞胎兄弟,自稱是池虞的朋友,包攬了全場的飲料吃食,就為了看熱鬧。
原因無他,顧淵和池虞平時太喜歡把自己帥氣的男朋友掛嘴邊了。
但當人問起“看看照片唄”、“牽出來遛遛唄”,這倆人又會十分默契地藏好掖好,就是不給。
於是大家越來越好奇,這回總算逮著了機會。
一張桌上歡笑不斷,只有顧淵和池虞微垂著頭,偶爾從底下輕輕踢對方一腳,表達著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