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城自下而上地打量著陸彥珩,發出聲輕蔑地冷哼,用高大的身型擋在門口,遮擋住陸彥珩的視線,緩聲說:“看來陸總最近當真是挺閑。”
陸彥珩不卑不亢,淡笑道:“托裴先生的福。”
“聽說陸家二少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最近還變著法子從貴集團股東的手裡套股權……看來,是言過其實了。”
陸彥珩瞳孔微收,眼底劃過一絲冷光,但臉上仍維持著客氣的笑容:“沒想到裴先生除了是貴行業的翹楚,對商界也是了解頗多。怎麽,是有興趣棄影從商麽?”
“興趣倒沒有。”裴邵城頓了頓,“但陸二公子青年才俊,又有乾勁,之前有幸遇到,和我談起些合作的事,我倒不排斥為他的事業再添一把柴。”
陸彥珩的笑容斂在唇邊,他心知裴邵城這所謂的添一把柴可不是尋常站隊這麽簡單。
對方雖然和自己隔著行,但在影視圈闖蕩多年也是認識不少頗具實力的權貴。且不說裴邵城自己的公司近些年風頭正盛,若是將這些力量凝結起來,勢力必當不可小覷。
先前自己曾和溫鈺寒提起過他弟弟陸彥琛,但自是隱去了不少真相。眼見陸家老爺子陸正強身體一日不比一日,兄弟間爭權鬥勢的氣焰也越發洶湧了起來。雖然對外,他仍是盡量樹立出一個好大哥的形象,但他自己知道,關於對陸氏未來掌控權的爭搶,已經日漸趨近於白熱化了。
陸彥珩不由暗自心驚,一向低調處事的裴邵城怎會對這一切如此了解。
“裴先生……”陸彥珩輕歎口氣,揉了揉眉心,“小孩子才會動不動就說自己跟誰更好。當然,您有您的自由,我無權干涉。但我今天,必須把人帶走。”
裴邵城聞言,笑容更甚,隻淡淡說出三個字:“你試試。”
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此時,溫鈺寒叼著煙從裴邵城身後走了過來。像是全然沒有感知到這劍拔弩張的氣場,抬手按下了裴邵城擋在門口的手臂,看也不看他地輕聲說:“放我回去。”
陸彥珩看到溫鈺寒,急忙詢問他的情況:“還好麽小寒。”
見裴邵城依舊紋絲不動地擋在他和陸彥珩之間,溫鈺寒仰起頭,平靜地注視著裴邵城的眼睛。
接下來說出的話語氣不重,卻字字誅心:“裴邵城,如果你真得忘了過去我說的話,我不介意再說一次。”他無比認真,神情甚至帶著憐憫,“我是因為Andrew這個角色才找到你,和你在一起也是為了讓你更接近Andrew本身,替我演好那出戲……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在你之前我也有過許多演員,我對他們每一個人,都曾像對你這樣。之所以和你相處的時間更久,也是因為你碰巧出演了我最喜愛的角色。我喜歡的只是Andrew,不是裴邵城。”
空氣凝住了,整個環境中除了溫鈺寒淡然而清晰的話語,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陸彥珩埋頭擦著眼鏡片,自是也明白這些話對於裴邵城的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都忍不住對裴邵城產生了一絲同情。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是有相似之處的。
裴邵城怔怔地看著溫鈺寒,像是失去了語言功能。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勉強找回了些聲音,帶著最後的一點期許喃喃地反駁:“可你看我的眼神,和看他們不一樣。”
溫鈺寒淡淡笑了下,隨後伸手輕輕撫上了裴邵城的臉:
“因為,你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
雨點打在擋風窗上,又被雨刷迅速掃淨。
今年的燕城,未免太過多雨。
陸彥珩看向坐在副駕駛上的溫鈺寒,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麽也沒多問。
邁巴赫停在南城老舊小區外,溫鈺寒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回頭衝陸彥珩牽唇點了點頭:“今天謝謝你。”
陸彥珩對他笑了下:“不客氣,回去以後多喝熱水,早點休息。有什麽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嗯。”溫鈺寒輕應了聲,轉身朝樓道走去。
陸彥珩看著那道清瘦的背影,還是忍不住重新降下車窗,將人喚住。
“小寒。”
溫鈺寒的腳步停住。
陸彥珩的喉結滾了下,溫聲道:“既然你和裴邵城已經結束了,真就不考慮……”
“彥珩。”溫鈺寒轉過身,用眼神打斷了陸彥珩的問話。
陸彥珩是聰明人,自是在這樣的無聲中又一次得知了對方的答案。
他輕歎口氣,末了疲憊地衝溫鈺寒笑了笑,說:“抱歉,快回去吧。”
打開家門的時候,溫鈺寒才聽到汽車駛離的聲音。
他關上門,倚靠在門板上,感覺殘存的最後一絲氣力也徹底地消失殆盡。
一閉上眼,就能看到裴邵城那雙通紅的眼眸。
裴邵城最後跟他說的話,是咬牙切齒地一句“你會後悔。”
真得會後悔麽?
溫鈺寒兀自歎笑了聲,從兜裡摸出了在裴邵城家偷偷裝走的煙盒。
那是裴邵城慣抽的一款香煙,不同於自己喜歡的薄荷味,是最純正的煙草。
他磕出一根來含進嘴裡,卻半天舍不得點燃。就這麽深深地呼吸著,妄圖從中探取到哪怕一丁點屬於對方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手上還殘存著方才撫摸裴邵城臉頰時的淡淡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