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尖叫戛然而止,片刻後語氣再次轉為戲謔:“嗯,不然就讓過去的事再來一次,您覺得怎麽樣呢?”
“混帳!”溫鈺寒暴喝。
“哈哈哈……”對面像是十分滿意溫鈺寒的態度,又兀自笑了半天,聲音陡然轉寒,“一天,就給你一天時間,離開現在的劇組。從今往後,再不許以任何身份回到這個圈子。”
溫鈺寒的臉色慘白,嘴唇被自己咬破冒出鮮豔的血珠。
“溫老師,故事很精彩啊……可是,抄襲者終究隻配得上唾棄而不是讚揚。希望這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通電話。”
啪。
那邊掛斷了。
手機從溫鈺寒手中脫落,他隻覺得胃部一陣劇烈地翻江倒海,連滾帶爬地逃向了洗手間,將先前喝過的酒又全部吐了出來。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溫鈺寒死死咬住右手的手腕,依然無法堵住斷斷續續地嗚咽,雖然早就在心中設下了這道防線,只要回來就遲早還是會走到今天。但多年來一直積攢在身體最深處的委屈、不堪、憤怒、絕望仍舊在這一刻徹底決堤了……
溫鈺寒將右手攥成了拳,發瘋般狠狠擊打向牆壁上的瓷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在此時此刻卻成了療愈內心的最好良方。
胃裡又是一陣惡心,他就這麽哭了吐,吐了哭,直到最後的一絲氣力也被抽光時,癱在了浴室那冰涼的地磚上,雙目失焦地盯著頭頂的燈,像是沒了生命的斷線木偶。
咚咚咚——
屋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鈺寒,在麽?!”是馮源的聲音,“開門,出事兒了!快開門!”
隨著敲門聲和馮源的嗓門越來越大,溫鈺寒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用涼水胡亂衝了把臉,光著腳踉蹌地扶牆走到玄關,打開了房門。
“我操,出他媽事兒了。”馮源此時正上火,也無暇關注溫鈺寒的狀態直接道,“微博熱搜看了麽?!”
溫鈺寒怔愣地看向馮源。
馮源在屋裡搓著手團團轉:“你他媽的讓幾個老編劇聯名給掛了,說強烈反對有抄襲劣跡的編劇重返行業,說這是對創作者的侮辱…你他媽就說這事兒,按說一般要曝也是先曝演員啊,怎麽會是掛編劇?!而且先前也沒人提起這事兒,怎麽就偏挑這時候!兄弟,你他媽跟哥說,你最近是不是又得罪人了?!啊?!怎麽又給拉出來鞭屍了呢?!”
馮源一著急難免就有些口不擇言:“也他媽怪我,當時一心指望著攀上陸彥珩背後那點兒人脈就答應用你了,想著陳年舊帳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至於還有人把它扒出來……操,不是,你之前不是也跟我說,筆名的話就沒關系麽?!你,快快,給陸總打電話,讓他幫忙處理一下,你跟他關系很好對吧?!我得先想辦法把熱搜給撤了去,哎喲兄弟,你說你當年幹什麽不好,為什麽非要搞抄襲呢!”
“我……”溫鈺寒深吸口氣閉上眼,泄力地啞聲道,“沒有抄。”
“我操,現在抄沒抄的都不重要!得趕緊及時止損!哎喲……媽的要麽說我最討厭你們這幫子讀書人呢!事兒可真他媽多!”
馮源放大的焦急的臉在溫鈺寒眼前逐漸虛化,他明白這件事其實是對方給予他的最終警告,也是一次預告。
以那人背後的實力,區區集結幾個老編劇根本算不了什麽,若他真想,這個行業裡怕是沒幾個人是他撼動不了的。
看來,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否則三天過後,連這部戲可能也會被扣上抄襲的帽子,就和當年一樣。
畢竟劇本,在他們手上。
“馮老師。”溫鈺寒的喉頭動了動,像是打定了主意般輕聲開口,“相信我,不會有問題的。只要我從劇組離開,把署名給到其他人,他們應該就不會再繼續鬧下去了。”
馮源驀地一愣:“你……你確定?”
溫鈺寒點頭:“確定,這事兒是衝我來的,本身跟劇組沒關系。”
馮源盯著溫鈺寒的眼睛,從他眼中看到了篤定。他嘴巴開合了幾下,點點頭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一向「人精」的滑頭啞了半天,這才結結巴巴地跟溫鈺寒說:“咳,兄、兄弟,你別怪哥啊,你看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你,哎……主要是這戲也不是哥投的錢,那些拿錢的哥沒一個惹得起的。”
“我知道。”溫鈺寒低下頭,“給您添麻煩了。”
他再次繞過馮源,從地上撿起一支煙點燃,悶聲抽了大半根,這才又轉頭對馮源溫聲說:“我走之後,請把署名留給小洋。無論如何,幫我保住他的位置。”
話畢,溫鈺寒咬牙,衝馮源深深鞠了一躬。
“欸,成成!”聽溫鈺寒主動提出要走,馮源在心裡總算松了口氣,他現在滿腦子隻想著止損,也無暇顧忌其他的了,當即道,“那你什麽時候走?我給你訂張機票?”
溫鈺寒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今晚,越早越好。”
……
此時,位於城郊的私人酒莊內,裴邵城醉意迷蒙地用拳抵著額頭,撐在烏木打磨的吧台上。
領帶松著,襯衣領口敞開兩顆紐扣。
一個穿灰色高訂西裝的男人打開了瓶新酒,替裴邵城和自己分別倒上,順手勾住了裴邵城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