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秀搡他肩膀:“咱們家這菜這麽多也吃不完,你拿點給小宋送去,他來我們半橋鎮住,又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孤單。”
周朗洗菜的手頓了頓,“嗯。”
“我媽給你的。”周朗把袋子往人手裡一放,道。
宋意融差點沒提動,打開袋子看了看,“這麽多?”
周朗「嗯」了一聲。
宋意融抓著袋子想塞回去,拉扯間,不小心抓住了周朗的手,手心還正好貼在周朗的粗糙虎口處。
他沒乾過重活,手心細嫩,觸感也格外溫軟。
周朗當即就僵住了,手背上的青筋幾乎是瞬間鼓起來,猛地彈開,他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我還有事下次說。”
宋意融被冷落在原地,反應了半天,忽然覺得好笑。
樂了好一陣,才發現腳下有個毛茸茸的玩意一直在蹭,他低下頭,凶巴巴地開口:“幹什麽呢。”
“喵。”
“又餓了是吧,”宋意融提起袋子關門,往屋裡走,“等著啊,我馬上來伺候你。”
趁著天晴,宋意融收拾了一個小背包,帶上相機,一個人進了山裡。
他最近在寫的小說《去山》,遇到了瓶頸。
久居山村的農民和忽然出現的山林隱居者的愛情,起初動筆,只是一個念頭,具體的框架卻不怎麽明晰。
對山林的了解,隻基於一個粗糙的印象,要說實際的體驗,那確實是極少的。
沒想到外頭陽光明媚,一進樹林,茂密的葉片頓時遮擋住光線,陰暗寒涼的氣息緩緩包裹住宋意融的皮膚。
越往裡走,腳下踩的樹葉越濕潤,宋意融邊走邊觀察,不時停下來拍照,用筆做記錄。
過於專心致志,等回過頭來看時,來時的路已經辨不太清了。
走這麽久,宋意融也確實累了。
他四處觀望,找到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面長了些青苔,看起來綠茸茸的,但此時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
宋意融半靠在石頭上,放下背包,休息了一陣,打開相機看了看,感覺素材收集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起身下山。
幸好出來時早,樹葉間透出來星點亮光,足夠讓他看清腳下的路。
鳥在樹林上空嘰嘰喳喳地叫,鼻尖滿是草木的氣息。
起了風,樹葉被吹得呼啦作響,宋意融低眼一看,手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冰涼涼地趴了個小東西。
一條雪白的毛毛蟲。
頭皮赫然一炸,激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他奮力甩著手臂,試圖把蟲甩出去。
蟲子在空中蕩了個來回,輕飄飄地摔落到地面上,緊接著翻了個身,一溜煙鑽進了某個不知名樹葉叢裡。
宋意融渾身發毛,恨不得把手搓掉一層皮。
回去的腳步也忍不住加快了。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方才還一片明媚,結果驟然間就烏雲壓頂,悶雷陣陣,像是要下大雨。
宋意融抬眼看了看,立馬把手裡的相機塞回包裡,憑著記憶往回去的路走。
“嘖,”宋意融轉過一圈,卻回到原地,“我就不信還找不到路了。”
話音剛落,雨滴接二連三的落下來,頃刻間就淋濕了發頂。
第一回 上山便遭遇滑鐵盧,宋意融心情真是降到了谷底,心裡憋著一股氣,他連雨也不擋了。
濕著衣服淋在雨裡,氣衝衝地繼續找路,下了雨的山路又滑又濘,宋意融踩得深一腳淺一腳的,登山鞋裡也浸了水,難受得很。
“嘶——”宋意融沒留意踩到一塊松動的石頭,泥土松動,腳踝也受力不住狠狠地扭了一下。
他一邊膝蓋先著地,一聲悶響,重重地摔到地上,臉上也被芭茅草割了好幾道口子,疼得一陣陣的。
宋意融想要嘗試著站起來,但腳踝處刺痛難忍,他壓根使不上勁,甚至短短時間內,已經泛起明顯的淤青。
勉強挪動自己,宋意融咬牙靠到一棵大樹下。
雨還在下,他的眼前只剩模糊的雨幕,睫毛上的水珠顫顫巍巍,順著蒼白的臉頰滑下。
天地間仿佛只剩他一個人,他不動作,不出聲,那種自暴自棄的念頭又開始像附蛆一樣滋生漫延。
手機鈴聲忽然在耳畔響起,混著嘈雜的雨聲,在他腦子裡橫衝直撞。
“喂。”宋意融握著手機,嗓子裡勉強擠出一個單音。
“你在家嗎?”
“不在。”
“哦,”周朗應完聲,抓著手機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嘩啦——
又刮風了,周朗敏銳地聽到樹葉相碰的聲響,以及清晰得過分的雨聲。
聲音是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急切,“你進山了?”
宋意融已經有點困了,“對啊,你有事嗎?”他已經不耐地想要掛掉電話。
喉嚨口陣陣發緊,那種說不清地感覺揪著他的心臟,他啞著嗓子追補一句:“我現在不想接你電話。”
電話那頭靜了靜,聲音更沉幾分,但也只是說:“好,我掛了。”
說是要掛,但又沒立即掛斷,“等會要是打雷,你就別待在樹下了,很危險。”周朗壓了壓聲音,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