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趙鑽進帳篷裡,連聲問:“誒,司徒,你真是直男嗎?”
“睡你的吧。”司徒冷淡道。
趙趙沒話了,哼了一聲開始脫衣服。
“我被蚊子咬得可慘了,驅蚊液沒什麽用,好癢。”
“活該。”談越說。
幾個人都沒睡,過了好一會兒,易雲和夏升才回來了,兩人手裡都拿著驅蚊液。
易雲滿臉不高興。夏升笑得羞澀,他皮相不錯,看著白白淨淨的。
“你們還沒睡著呢?”說著他也鑽進來帳篷。趙趙一下子蹦起來趕他走:“就這麽大地方你想幹嘛?走開,睡覺了。”
談越看他一臉緊張的模樣,估計趙趙是以為夏升想繼續走剛剛的未竟之途。不想夏升卻沒理趙趙,他遞給談越一個小盒子:“薄荷糖吃嗎?”
盒子裡面是糖還是避孕套呢?
“不了。”談越這樣想著,果斷拒絕,“睡吧,明天早點回去。”
夏升沒生氣,反而笑了,“你真有意思。加個微信嗎?”
他沒回答。趙趙“謔”了聲,四周又恢復了一片靜謐,黑暗裡,司徒突兀地翻了個身。談越看向了司徒,說:“夏升,早點睡吧。”
等夏升一走,趙趙小聲說:“乖乖,你還是基佬喜歡的類型啊。他剛剛是在約你。”
“我知道啊。”
談越按滅了手機,閉上了眼。
談越半夜又醒了,半夢半醒間,司徒側睡在他身邊,看起來是睡熟了。
黑暗裡,他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司徒的手,還有他的戒指。
“別鬧。”
司徒的聲音如同一個氣泡,緩緩從黑暗中升起,輕巧地在談越耳邊炸開。
片刻之後,他握緊了談越的手。
談越頓時清醒了。
還是沒能碰到戒指啊。談越任他攥著手,失望至極地閉上眼睛。
第8章 第 8 章
趙趙和夏升精神抖擻地在寺廟外邊打太極拳。
談越一整夜沒睡好,蔫蔫地蹲在樹下漱口,被趙趙嘲笑了。他抹了把臉,回寺廟裡幫著易雲收拾帳篷。司徒幫不上忙,一個人在佛像前亂轉,差點踩到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紅蒲團。談越不得不一邊疊帳篷一邊分神注意他。
司徒還在亂逛,離佛像越來越近。談越一看情況不對乾脆丟了帳篷去攔他,“唉,在這兒站著不動,別衝撞了佛。”
“你信這個嗎?”司徒問,“現在很多人是無神論者。”
“更多人是多神論者。你現在跟趙趙說這塊石頭有靈性,在本地很有名氣,他馬上就來磕頭。”
“你也是嗎?”
“也不算吧。聽你這話你好像不信宗教啊,這是你不去參加祭祀的原因?”談越抓住了重點。
“對。”司徒坦蕩說,“神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談越頗感意外,眉鎮地處偏遠,居民以少數民族居多,地方民間宗教氛圍格外濃厚,這是個甚至連佛教都衰落、廟宇無人問津的地方,在這裡長大的司徒卻是個無神論者。
等等,佛像——談越抬頭一看,佛正沉默地望著二人。談越旋即雙手合十,誠懇道:“無心之語,別怪罪他。”
道了歉,談越又把他拉到一邊,冷不丁來了句:“你好像總是和我想象的不一樣。”他用的一種閑話家常的語氣。
“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司徒的回答也有點突兀。
“我不知道。”談越說,“沒想過。”
他倆站在窗邊。透過寺廟的窗戶,能見到被鐵柵欄分割的四角逼仄天空。天上烏雲濃鬱,來來回回地翻滾著,是一種介於鉛灰和葡萄灰的顏色。比起昨兒的晴天,今天的天氣令人沮喪多了,W市的雨季裡大部分雲彩都是染成灰色的。
這樣陰鬱的天空,快樂的人看了抑鬱,神經病看了要受刺激。談越介於兩者之間,內心很平靜,只有個蟲子蹲在心室撓他癢癢。
外邊還沒下雨,起了一點風,濕漉漉地輕撫著司徒的衣角發梢,還有微微顫動的睫毛。司徒臉側著談越的方向,低眉順眼地,看起來很乖。
談越知道他看不見,決定向他描述天空的模樣:“巴掌大的天空,灰色的,雲朵密密麻麻。狗看了想吠,人見了想吐。”
“那就別看了。”司徒被他逗笑了。他伸出一隻手,從談越的耳廓摸到了他的右眼,一把遮住,“不要看。”
談越抓住他的手掀下來,窗外的一點光線在司徒戒指上旋轉跳躍。戒指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銀面發黑。上邊的刻紋精細又奇異,是一隻尾巴纖長、嘴尖像鉤子的鳥。他想起大學時教授曾告訴他,這種鳥在W市的眉族人口中被稱為庫爾,意思是神的使者。
談越問他:“這隻戒指是你家裡長輩傳下來的嗎?看起來有很多年了。”
“是。”司徒不否認,“也不是很古董,只是沒好好擦銀。你喜歡嗎?到首飾店打一隻一樣的帶回去吧。”
一種難以言說的失落擒住了談越的思緒,他搖了搖頭。
“算了。”他說,“我不戴戒指的。”
更何況庫爾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