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活神親了你的眼睛。”趙趙肅然起敬,“有時候幾年都不出一個你這樣的,你可真幸運。”
“你也知道這邪門怪神啊?”
“噓,敬畏一點兄弟。我上次來過這兒,見了個姑娘眼睛和你一樣,瞧不見。不過幾天之後就好了。”
“你以前也來過眉鎮?”
“嗯,我來畫畫。”趙趙吐出煙霧,語氣十分深沉,“你懂畫畫嗎?”
“一點點。”談越頷首,“你是藝術家。大學見了不少你這樣的,A省到處都是藝術家。”
“你哪個大學?”
“A大。”
“哦。”趙趙了然,“怪不得,我認識幾個畫家和詩人是從A大出來的。”
A省是華國自詡藝術家人數最多的地方,A大學濃縮了其中一部分人,像壓縮罐頭一樣他們封閉在了A大學裡,每年他們都要舉辦各種各樣的藝術展會、聚會和派對。東區宿舍樓上掉下來一隻椅子砸到人,有九成幾率砸中的是美術系音樂系的藝術家。
談越被勾起了一段回憶:“我宿舍裡一位學美術的室友,不僅能畫,還能寫詩:
‘A城五光十色
愛情
也五光十色
但是
如果你
相信愛情
那你就是一個
大傻逼’
我印象很深。”當年這段乏味無聊的詩句和室友的白屁股點燃了畢業聚會的高潮,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很長一段時間裡,談越一看見“愛情”這個詞就想起室友跳上桌子□□的動作和相機的哢擦哢擦聲。
“很好的詩。”趙趙說,“文字與繪畫是一樣的,有讓人勃.起的魔力。”
談越讚同他的言論,但他不想看趙趙當場禮節性起生理反應,好在並沒有。
洗衣機嗡嗡地運作起來了,談越拆開一包洗衣液,倒進水花和旋渦裡。與此同時他看見趙趙對準自己舉起了手機。哢擦。
他在拍照嗎?
“啊!”趙趙放下手機看著這包洗衣液,突然懊惱,“忘記拿洗衣液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蹬蹬蹬地跑出去。
談越不想看洗衣機,他去了一樓。一樓沒有開燈,只是在收銀台上擺了兩隻高腳蠟燭。地板濕漉漉的,不時還有雨水從門縫下邊漏進來,沒完沒了的。今天有點太吵了,外邊的大雨還沒停,和發電機嗯嗡的巨大聲響一唱一和,估計發電機是擺在一樓樓梯後邊了,聲音格外大。
談越往凳子上坐了五分鍾,一個人影從樓梯上下來了。
司徒走得很慢,很沉穩,襯衣松垮垮的,鎖骨凸出,談越很想咬一口。他沒什麽表情,徑直從目光如炬的談越身邊走過,伸出一隻手在櫃台上摸索,也不知在找什麽東西。兩隻蠟燭與他咫尺之遙,就在他晃動的發梢左側燃燒著。
火就要燒到他頭髮了。談越放輕了呼吸。
司徒的手晃來晃去,他還是沒找著他想要的東西,手指運動著,眼看就要摸上滾燙的蠟燭。
談越心說,這個瞎子,得時時刻刻系在褲腰帶上才行,怪不得老邢緊張。
他驟然出手抓住了司徒的手腕。司徒的指尖在火苗前頓住了。
“找什麽呢?我幫你。”
“……打火機。”司徒露出驚訝的神情,“談越?”
櫃台角落裡一塊銀色的東西正在閃閃發光,談越拿起來,塞到他手裡:“喏。”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好了。”
談越有點遺憾,他還沒裝成瞎子蒙騙司徒一回,就暴露了。
司徒微笑著說:“那就好,謝謝。”
他大概剛剛抽過煙,說話時有一絲煙草味,乾燥又暖和。
老邢撩開後門的珠簾闖了進來,目光剛好停留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他像個擔心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老父親,雙眼怒火衝天。
“幹什麽呢?”
“找打火機。”司徒說。
老邢拎著一袋子東西,他狐疑地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將袋子遞給了談越。他說:“山上收的棗子。”
“邢先生還懂得種這個嗎?”談越接了,打開袋子,果真是一袋棗子。
“你眼睛好了?”
“剛剛突然好的。”
老邢沒接話,與他大眼瞪小眼,大概覺得他在鬼扯。
“又要照顧客棧和司先生,又要照顧棗樹,邢先生很能乾啊。”談越不為所動,感歎道。
司徒笑了一下:“你說得對。”
整個客棧的員工好像只有老邢和不管事的司徒,老邢一個人就包攬了客棧大大小小所有事情,平常還要種樹,的確不得了。不過客棧沒有其他人多少顯得奇怪,談越猜想估計是因為淡季,客棧生意本就不好,廚師和其他人都放假或者跳槽了。
他琢磨了一會兒,問老邢:“你們店裡招人嗎?前台,服務員之類的也行。”
回答他的人是司徒:“招人的。”
“我得考慮下。”談越說。
“你挺會挑,做前台挺閑的,最近沒什麽客人,等國慶才會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