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脫一穿,不小心蹭到了手臂上未愈的割傷,疼得吸了口氣。
司徒奇怪地問,“怎麽了?”
“沒事。”談越按住了手臂內側,傷口又裂開了,“只是撞到手了。”他隨口說了個謊。
“其實……客棧門可羅雀的原因是店裡死過人。我不希望死第二個,麻煩。”司徒停頓了兩秒,又囑咐道,“你這兩天看不見,出行小心。”
門關上了,腳步聲漸漸遠去。
談越慢慢循著記憶走到窗邊,濕冷的風從窗戶縫隙裡漏進來,吹拂著他額前的劉海。從褲兜裡,他摸出了一把折疊小刀。
小刀是談越半年前買的兒童美工刀,尺寸迷你與防身功能無緣,優點是便於攜帶,經過打磨後好用了不少,深得他喜愛。
剛剛穿上的襯衣又被他脫下來了。他手指跳躍著,仿佛觸碰鋼琴鍵似的,從光裸的左肩到手肘,他數過了上邊密集的幾十道割傷。
雙眼失明的意外阻礙了他的自殺計劃,好在不出三天就能恢復視力,理論上,他明天就有機會擁抱死亡。在這之前,他可以做點別的事情聊以□□。
談越眯著眼睛,什麽也看不見。刀尖在手肘內側劃開了一道新傷,血頓時湧了出來,很快滴在地上。
一滴,兩滴。
痛感中司徒的形象漸漸清晰了,一個不像盲人的盲人。不僅如此,司徒對他的興趣很明顯,赤.裸裸的別有所圖,和他對司徒的態度極其接近。而且顯然司徒根本不在意談越已經察覺。
司徒正在懷疑什麽呢?他並不清楚。
痛感刺激了他大腦的貧瘠之地,愉悅感一瞬間就又消散了。
談越已經不太能從這種事情感到快樂。他意識到這是因為他現在很快樂。司徒是他快樂的源泉。
抓過桌上的紙巾盒隨意擦了擦手上的血,他發散的思維又飛向了另一個極端:他沒有和盲人上過床。盲人做.愛和蒙眼play有什麽區別?
樓下大廳裡,司徒站在燭火前。一簇火光在他眼睛裡燃燒著。
老邢低聲問他:“怎麽樣?”
司徒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不是,他不是警察。”
雨又大了,雷聲震耳欲聾。談越在床榻裡閉上了眼睛,他正思襯著明天的自殺流程。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上浮現了一條系統提示:電池剩余15%,請盡快充電……
第4章 第 4 章
第三天,談越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還有幾塊頑固斑點停留在眼睛裡,好像黏住了他的眼球一樣。總的來說算是恢復視覺了。
他的手機沒電了,在行李裡折騰了半天找著充電寶,談越這才正式打開手機,呼啦啦一片微信信息和短信湧進來,手機屏幕不小,斑點很大,總是會擋住部分文字,他看得費勁。
將微信昵稱改成了“我、偵探111”,談越又關機了。
老邢敲開門把飯菜端到他房間裡,談越正在床上揉眼睛。
他問談越:“你的眼睛好了嗎?”
“沒有。”談越搖頭。
“我開了發電機。對了,趙趙回來了。”老邢說。
趙趙在四樓洗衣服。談越吃了早餐,抱上一筐昨天沒洗的髒衣服上樓去了,老邢和司徒都不在一樓大廳。盡管如此,他盡到了一個瞎子的本分,光是爬兩層樓他就裝模作樣地挪了十分鍾。
瞎子不是誰都有機會扮演的角色,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光明正大地觀察司徒。
洗衣房是公用的,光禿禿的磨砂瓷磚上擺了幾架洗衣機和和烘乾機。趙趙坐在洗衣機上抽煙,他瘦了不少,像被妖精吸幹了精氣,穿一身白衣白褲子,臉色慘白,整個人和嶄新的洗衣機黏成一體,好像是它的一部分。他見了洗衣房來了人,咻地從蓋子上滑下來,兩隻白腳丫啪地著了地。
“談越!”趙趙說話氣若遊絲,“還記得我嗎?”
“趙趙?”
“對咧。”
“你去哪兒了?”談越摸著洗衣機蓋子,擰開水龍頭,“兩天沒見你。”
“哎喲,兄弟,我死裡逃生。”趙趙呸了一聲,“這他媽的雨……”
“被困在哪兒了?”
“山上。”他說,“我去山裡了嘛,想去畫阿彌拉,就是那個湖。結果別說畫了,命都差點沒了!”
“為什麽畫湖?”
“哪有為什麽?你這話奇怪。你是什麽專業的?”
“數學。”
“我從小到大都是藝術生,嘖,你們這些人跟我們的思考方式果然不一樣。非常不一樣。”趙趙突然有點得意。
談越把衣服倒進洗衣機裡,筐子哐哐撞著隔板,一件上衣掉在地上。
談越不能去撿。
趙趙彎下腰用兩根手指撚了起來:“掉了,喏。”
談越目光呆滯地在空氣裡撈著衣服,“哪兒呢?”
“……你眼睛怎麽了?”
趙趙總算發現了問題,他手一晃,把衣服丟進水裡。
談越盯住衣服上的血跡,看它在漩渦裡融化成渾濁的水。
“瞎了。”他說。
“啊,為什麽?”
“他們說是因為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