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眠氣鼓鼓問:“不是不理我嗎?”
段越征說:“不是你說要裝不認識的嗎?”他頓了頓,摸摸佟眠額頭,說,“好了,沒有不理。我帶你去後面的雪道滑雪。”
佟眠還是委委屈屈,想使勁作一下,又不大敢。
滑雪季來雪場滑雪,哪條道人都非常多。但佟眠被段越征帶去的是未開放的雪道,竟然只有一些工作人員在進行維護。
段越征解釋:“這家雪場是一個叔叔開的。這條道隻開放給一些認識的人,還偶爾做運動員訓練的賽道。”
佟眠扶了扶帽子,歪頭問:“所以是難度很高的雪道嗎?你會滑嗎?”
段越征說:“我會扶著你的。”
換好滑雪服和護具,佟眠拄著雪杖踩著雙板閃亮登場。他掀開眼鏡,用雪杖戳戳段越征,小聲說:“我不太會滑。”
他站在雙板上都顫顫巍巍生怕摔倒。
段越征牽著他,給他講幾個技術動作,又示范了好幾遍,佟眠掌握飛快,一下就敢一個人去滑了。但這條雪道確實是難度比較高的,坡度比初級道陡,過彎也窄,對初學者來說很有難度。佟眠滑是能滑動了,但下坡時簡直跟飛一樣,速度實在太快了。一快就害怕,一害怕就緊張,一緊張就控制不住平衡,隨後就——
摔了個四腳朝天。
幸好這條道上沒有其他人,只有段越征看見他出醜。
佟眠摔在雪地裡半天爬不起來,自暴自棄地躺著,掀開滑雪眼鏡,等段越征從山上下來拉他起來。
他知道段越征肯定會來。
段越征果然滑過來,輕盈刹車停在他面前,用雪杖點了點他的手掌:“起來。”
佟眠眼睛紅通通:“你不問問我摔得疼不疼嗎?”
段越征在他旁邊蹲下,咬開滑雪手套,摸摸他的臉,好笑問:“疼不疼。”
佟眠生氣了,說:“摔慘了。”他咬了下嘴唇,說,“你不關心我了。”
段越征溫柔說:“怎麽會呢。”
佟眠越想越委屈,真的眼淚上來了,報復性地把段越征往下一拽。段越征一下被拉得摔倒在雪地裡,佟眠一用力,翻身壓在他身上,記恨地低頭咬住他下巴。
彼此的滑雪眼鏡撞到一起,阻礙了進一步的深入交流。
段越征任由他發火。等他消停,才慢慢問:“這又是為什麽生氣。”
佟眠眼睛一眨,落下一顆眼淚來。
是水做的寶寶,愛笑又愛哭。段越征心軟得一塌糊塗,撐著坐起來,捋捋佟眠臉頰邊的紛亂頭髮,問:“怎麽了啊,佟佟?”
佟眠低頭,把滑雪眼鏡拉下,不肯跟他說話了,自顧自站起來。
作!使勁作!
段越征拉住他的手腕,問:“還是因為我剛剛沒有理你?”他頓了下,“佟眠,做事不能這麽雙標的。你不理我可以,我不理你就不行。”
佟眠知道自己在雙標在無理取鬧,但他就是恃寵生嬌了,這會兒心裡開始惴惴不安。外強中乾地甩開段越征的手,撐著雪杖慢慢往下滑。
段越征跟著滑過來,叫他:“佟眠,我們聊一下。”
佟眠停了,掀開眼鏡,語氣衝衝的:“聊什麽?”
段越征說:“關於我們的關系。如果你不希望被人知道,我會尊重你的意見。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公司,或者其他地方,我不會再表現出特殊。比如說昨天要我藏在衛生間那種事情,絕不可能發生。你覺得怎麽樣呢?或者如果你覺得其實公開可以接受,我們也可以公開,一切都看你怎麽想。”
佟眠眨了下眼睛。
他心裡害怕。
他好像變得不像自己。信息素或者「天生一對」的匹配感影響實在太大,他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歡段越征。
可是段越征什麽都有,在這段關系裡居高臨下佔盡優勢,他什麽也沒有,他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以及惴惴不安一顆心。他需要靠矜持,靠推拒,靠屬於Omega的尊嚴,來獲得一些微弱的安全感。
他不願讓其他人知道這段親密關系,無非是因為不安,擔心某一天如果因為極度不對等的地位或差距分手。
他見過這樣的感情。
他的媽媽就經歷過這樣的愛情。
與匹配度高達100%的Alpha於人海之中相遇,墜入情網,熱戀,隨後因為差距太大分手,分手後還生下對方的孩子,獨自撫養他長大。
一段寫在小說裡能讓人驚歎的熱烈的愛情,有著文學家最喜歡的悲劇結尾。
那些所謂「不希望被同事知道後特殊對待」其實是借口,佟眠心中最深切的不安便來自於對父母感情的恐懼。
佟眠抿了下嘴唇,對自己也有些失望。
一邊要求段越征隱瞞,另一邊,又因為他聽話認真隱瞞而委屈。太矛盾太糾結太拉扯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矯情,張了張口,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段越征。
段越征溫柔問:“你到底怎麽想呢?”
佟眠擦了下通紅的眼瞼,聲音帶哭腔,說:“我不知道。”
段越征看他含淚的眼睛,一時間也束手無策,沒有辦法了,只能軟下聲音:“好了。佟佟,我沒有逼你的意思,你慢慢想。我在這裡,你想到什麽,都告訴我,不要藏在心裡。”
佟眠悶悶地說好。
段越征帶他向下滑行,雪上飛馳,大汗淋漓,佟眠終於高興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