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公現在住的這間小院也是後來建的,內部布局依然保留了古寺廟的建築風格,基礎廂房沒有所謂的單間,床鋪也不是木板床,而是類似東北炕頭一樣的通鋪。
從師公入寺清修開始,茶室隔壁的廂房就是屬於孟遲和楊自樂的。每年他們都會來這裡住一段時間,有時候是下鄉收茶,有時候就純粹是來看望師公。
孟遲是跟著楊正風入的門,學的藝,但師公對他的教導也不少。師公的性子屬於越老越跳脫,就算是教學他也總是帶著笑臉,時不時還開幾句玩笑,和楊正風嚴肅古板的風格截然相反。所以孟遲在他面前也更容易放松,可以像個孩子一樣偶爾頑皮,偶爾搗亂,對他敬愛卻不畏懼。
來之前孟遲給師公打過電話,所以被褥都是清洗好曬過的,入寺放行李的時候,孟遲就自覺地將自己的鋪蓋鋪好,現在多了一個鬱庭之,孟遲便把自己的鋪蓋讓給他,自己則從櫃子裡把屬於楊自樂的鋪蓋拿出來鋪上。
“你不下山真沒事?明天不上課?”孟遲一邊忙活一邊問。
“明天是休息日,學生都放假。”鬱庭之也沒有乾站著,拿出被單開始往裡頭塞棉被,又隨口問,“你很想我走嗎?”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怕你在寺裡待不慣。”孟遲看了他一眼,嫌他動作慢騰騰的,他便從他手裡將被單拿了過來,三兩下就給套上了。
“不會,既然你能待,那我也能。”鬱庭之說。
孟遲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現代社會科技發達,就算在山上,空調熱水器驅蚊液之類的東西也一應俱全,而且青山寺並沒有規定禁食葷腥,條件並不差,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人來這裡修行。孟遲這話不過是隨口說說。
用完晚餐之後,孟遲和鬱庭之陪著師公看完了晚間新聞才回房間睡覺。
鬱庭之沒有行李,孟遲便拿了自己的換洗衣物給他,好在孟遲旅行習慣時常備一次性內褲,倒是方便了不少。
孟遲去洗漱的時候,鬱庭之接到了外公的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不要錯過了宋老太太的七十大壽。鬱庭之粗略算了下時間,便說過幾天就會回去,不會錯過。
又聊了幾句家常,外公讓鬱庭之給鬱姝打電話問問她回不回來,鬱庭之應下,叮囑外公早點休息便掛了電話。思忖片刻,他才翻出通訊錄,撥了一通國際電話。
孟遲洗漱完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舉著手機坐在床沿看著窗外的燈火出神,隱約能聽到低弱的“嘟”聲。孟遲沒說話,一直到電話因為沒被接通而自動掛斷,他才問了一句:“這麽晚了,給誰打電話?”
鬱庭之:“我媽,下周宋奶奶過壽,我問問她回不回來。”
孟遲點了點頭,旋即又問:“宋珉的奶奶?”
“對。”鬱庭之說,“我外婆去世得早,我媽和宋奶奶很親。”
孟遲聽宋珉提起過,猜想到鬱宋兩家關系應該不錯,現在聽鬱庭之這麽一說,看來關系不是一般的好,可以算是半個親人了。
一次電話沒有接通,鬱庭之沒有再嘗試第二次,孟遲便找出吹風機將自己頭髮吹乾。
等他吹完,回頭就看到鬱庭之抱著手臂坐在床上,正側頭看著白牆上的奇形怪狀的塗鴉。
孟遲的睡衣是一件米白色的純棉長袖T配同色寬松長褲,鬱庭之比他高,所以褲腿短了一點,這麽坐著,便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和線條分明的腳踝。
和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一樣,鬱庭之的腳背也骨骼線條明顯,還挺好看。
大概是因為從沒看過他穿這種家居服,此時的鬱庭之氣質溫潤,變得柔軟可親,暖橘色的燈光打在他身上,竟顯出幾分溫馨之感。
孟遲關了吹風機收回視線,剛走到床邊,鬱庭之回頭就問:“這是你畫的?”
“你怎麽知道?”孟遲脫口而出,瞥了一眼牆上十分抽象的塗鴉,莫名有些尷尬。
鬱庭之笑,伸出手指點在最大的那塊色塊下面:“你署名了。”
孟遲湊近看了一眼,那鳥不是鳥,雞不是雞的塗鴉下,還真的歪歪扭扭地寫著“孟遲”兩個字。雖然這字寫得也跟狗爬似的,但一看就不是當初已經成年的孟遲寫的字,大概是小楊自樂的傑作。
“這字可不是我寫的啊。”
“畫得挺有趣。”鬱庭之欣賞地看著那幅傑作。
“我謝謝你。”孟遲爬上床,鑽進自己的被窩裡,一點沒有被誇獎的愉悅,“要不是看過你畫畫,我都要當真的了。”
他和鬱庭之共享一個床鋪,卻是各蓋一床被子不同窩,中間隔著大約半米的距離。孟遲沒著急躺下,而是靠牆坐著回微信消息。
“這是你什麽時候畫的?”鬱庭之問。
孟遲一邊敲手機一邊思索著:“有五六年了吧,那會兒楊自樂剛滿十周歲好像,特煩人,晚上不好好睡覺,我就畫了這玩意兒嚇他,讓他老實點。”
“這個能嚇到他?”鬱庭之疑惑。
孟遲回頭看了一眼鬱庭之,思忖兩秒,忽然把床頭的照明燈關了。
正當鬱庭之疑惑的時候,他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緊接著一道形似鳥類的黑影投在牆壁之上,足足佔據了半面牆。
“這樣是不是就挺嚇人的?”孟遲雙手擱在手機前面,拇指交叉,做出小鳥形狀,模仿著鳥類扇動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