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城南的「程哥」到底是什麽來頭,一直躲在背後,逗小孩兒似的壓著他們,陰險狡猾。
最過分的一次,他幾個兄弟接龍,騙的江歲繞城跑了一整天,筋疲力盡之後,才不緊不慢派小孩兒過來給他送水,上面寫著辛苦了的虛偽話,江歲氣得三天沒睡好覺。
當然,這麽些年下來,江歲只在「程哥」身上吃過癟,對付其他人簡直綽綽有余。
他打架是從小街頭巷尾練出來的野路子,招式花裡胡哨,隻攻不守,是不要命但是特別爽的打法。
對面五個顯然也是沒有受過訓練的野路子,身高體壯,力量夠了,協調性沒跟上,配合也不算默契。
好巧不巧,城北三中的一個打架風格就是特別默契,他們的配合是從小學就一起磨合出來的,比較混的一群人都早就從校友玩成了異父異母的兄弟,二十分鍾不到,五個人就基本趴在地上不起來了。
他掃一眼的五個人,抽空接了個電話。
“哥哥。”
江綿軟糯雀躍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進來。
江綿是他表妹,今年才上五年級,特別黏人愛撒嬌。
江歲這些年寄住在姨媽家,雖然和姨父母的關系不上不下,但是對江綿這個妹妹的感情卻出乎意料的好。
他彎起眼,正要應聲,余光瞥到一線黑影。
幾乎來不及思考,他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又本能順著木棍鉗製住偷襲人的手肘,反身橫踢。
同時,大王也反應過來,拎著那人的後領猛力一拽。
木棍被江歲奪入手裡,隨意在空中繞出漂亮的劍花,遮住眼睛的墨鏡因為動靜太大被甩在地上,露出一雙上挑的笑眼。
“偷襲我?”
他眉梢掠過一絲笑意,木棍被他搭在肩膀上,屈身衝軟在地上嘶嘶倒吸冷氣的人笑了笑,語氣溫和:“玩個遊戲。你要是三秒之內站起來,我讓你五秒提前跑,要是站不起來——”
木棍在少年手中,仿佛被賦予了靈性,力道順著木棍傳導,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江歲輕飄飄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那人怔然看著江歲的眼睛,被那瞬間的笑意迷住,連逃生的本能都不要了。
“三。”
“二。”
“一——”
江歲說到做到,眼也不眨抬起棍子,劃破空氣時,那力道發出嗖嗖的弧聲。
那人害怕的閉緊了眼,感覺到有力的風拍打在他的臉龐,又猝然停下。
江歲的一聲輕笑傳入耳膜。
他睜眼,發現面前,傳說中的羅刹用木棍輕飄飄拍了兩下他的臉。
“有膽子挨揍,沒膽子跑?”
棍子被人隨手丟棄,還沒等落地,先被一個人穩穩當當的握住。
江歲順著那雙手一路往上,視線一怔。
陸承背著書包,白襯衫扣子一路扣到了領口,還是那張冷淡的眉眼,站在巷子裡卻又乾乾淨淨,像夜裡皎潔渺然的一寸月光。
江歲問:“你要替他出頭?”
陸承瞥一眼地下的人,語氣很淡,聽不出是開玩笑還是認真:“他讓我放學別走,五點半在這裡等他。”
但是顯然,現在這個人估計已經完全沒有打架的氣力了。
江歲被逗笑了:“他約你你就來了?”
對方果然是個書呆子,這麽明顯要找他麻煩還看不出來。
陸承嗯了一聲,皺著眉頭,被放了鴿子心裡正煩躁。
約好了五點半打架,結果被其他人搶了,不爽。
江歲說:“下次要是再約你,你別出來了。”
陸承下意識:“為什麽?”
“他之前劫了七八個學生的錢,讓你別走,估計是把主意打你身上了。”
江歲戴上墨鏡,揮揮手就準備走。
臨走前,陸承看他一眼,頓了幾秒:“你什麽名字?”
江歲哼笑一聲,原話奉還:“下次見面再告訴你。”
話一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幾個人一直走到巷子外才停。
趙子烏才走過來,皺著眉幫江歲挽起袖子看傷口。
木棍沒有削平,尖銳的口子劃破了校服,破皮的口子已經開始往外面滲血。
江歲本來就白,現在往下滴的血和剛才打架沾上的對方的血跡混在一起,乍一看發紫泛紅一大片,特別嚴重。
偏偏江歲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還在語氣平常地和江綿聊天。
趙子烏歎了口氣,朝大王指了指傷口,大王腳下飛快地去買藥。
江歲這人很神奇。
看著一副哭包的樣子,其實從小就是他們這夥兒人裡最要強的。
這麽多年朋友當下來,就算受再嚴重的傷,大家也從沒見他哭過,也從沒聽他喊過一句疼。
就像他們語文老師說的,別看江歲好說話的樣子,其實他才是所有人裡面最強的,態度不強硬,卻是最難拔的一顆軟釘子。
大王以前還感慨,江歲也太堅強了,背地裡肯定默默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淚。
江歲當時聽了這話,將手裡的試卷卷成筒,敲他腦袋:“你他媽才默默流淚,我鋼鐵俠感覺不到疼不行啊?”
大王被他唬住了,以為他真的身體異於常人,還緊張兮兮地保證:這個秘密他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不過這一次,傷雖然看著唬人,但確實不算重,就是那件校服袖子上沾了一大塊血跡,還挺嚇人的,估計回家得洗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