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杯聲因為沒有季北秋的配合顯得很沉悶,修長的手指撫在杯身上,他今天又換了個戒指戴。
換成了個黑色的扳指,沒有半分圖案。
季北秋舉起杯子,他的眉眼被光線眩暈得有些冷淡,但他又忽然抬起眼道:“季南夏回來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波瀾無驚,像是在敘述一個與他無關的人一樣。
李哲成卻猛地拍著桌子跳了起來:“我靠,季南夏回來了?”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那沈雲星呢?沈雲星知不知道,他們兩個碰上過沒有?”
季北秋和他是好兄弟,他當然知道他和沈雲星之間的彎彎繞繞,這件事情當然是季北秋做的不厚道,但李哲成當然是無條件站在季北秋這邊的。
季北秋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平靜地道:“碰到了。”
李哲成瞬間噤聲了,他終於知道季北秋今天是怎麽了,肯定是沈雲星知道了真相,來質問了季北秋,然後他們鬧得又不怎麽愉快。
季北秋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會失態的發泄,只是面上像是假笑的面具不見了,唇角降了下來,眼睛黑得瘮人。
但李哲成覺得,現在的季北秋又和以前的時候不一樣了,往日就只是單純的生氣,現在卻好像還混雜了些其它情緒。
像是無措,又像是不甘,還有埋藏得很深的後悔。
野格還有個名字叫做“瘋狗酒”,它的濃度高,喝了後總是容易讓人脾氣暴躁,思緒混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勁上來,季北秋放在桌子上的拳頭攥緊了,眼球上還有明顯的血絲。
他顴骨上的烏青顯眼,嘴唇上的小傷口也沒愈合,一看就是剛打過架。
李哲成坐在旁邊,眼皮直跳擔憂地想,不會是沈雲星把季北秋給揍了吧,沈雲星下手那麽狠嗎?
他試探性地推了推季北秋的肩道:“季北秋,你清醒不清醒,別在我店裡揍人啊!”
季北秋繃緊的手臂肌肉沒松,他無足輕重地瞥了李哲成一眼:“我很冷靜,不會打人。”
“那你把拳頭捏那麽進幹什麽?”李哲成把桌面上的野格撤掉了,幫他重新在貨櫃上拿了瓶度數低還甜的果酒,“來吧,別憋著,跟哥們說說你怎麽了?”
他太了解季北秋這個人了,平日裡嘴皮子看著靈光得要命,關鍵時候就跟個鋸嘴葫蘆一樣,什麽事情都不說,全部憋在心裡。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李哲成覺得季北秋遲早有一天把自己憋出問題來。
李哲成翻了個白眼,罵道:“你有什麽事情是不可以和我說的?”
季北秋撐著下巴,他的目光無意識地飄向一個方向,恍惚之間,他好像出現了幻覺。
在他回國後見到沈雲星第一面的地方,那個圓弧形的卡座上,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清秀的少年。
臉上掛著朦朦朧朧的醉意,連句話都講不清,就是死性不改地往他身上賴。
喝完酒還笨得要死,特別聽話地被他哄著,喊他“哥哥”。
季北秋眨了下眼,幻覺退去,冷清的卡座上根本沒有坐什麽人。
也沒有什麽人,會在他的耳邊撒嬌。
他大概是有些醉了,季北秋低下頭用手扶住額頭,喉嚨因為喝多了酒有些疼,但他的意識還算是清醒。
季北秋道:“我前天跟沈雲星表白了。”
李哲成的手猛地一抖,玻璃杯裡酒水頓時灑了大半,季北秋沒分個眼神給他,繼續道:“我想給他時間好好思考,沒有逼著他給我回答。”
“今天——”季北秋停頓了下,繼續道,“我看到他和季南夏站在一塊。”
他沒講他和季南夏之間的摩擦,只是迷茫地問:“沈雲星他知道了我在騙他很生氣,他和我說就這樣吧,他好像……好像不會再理我了。”
“不過也對。”季北秋自嘲地笑了笑,“季南夏說我是冒牌貨,他好像說得對,一直是我偷了他的名字在沈雲星身邊。”
“北秋,你……”
季北秋低下頭,悶聲不響地喝了口李哲成拿給他的果酒,發愣地道:“他打我罵我都可以,他能不能不要——”他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能不能不要跟季南夏走,能不能……喜歡我。
李哲成就從沒見過季北秋這麽失魂落魄地樣子,他恨鐵不成鋼地踹了腳季北秋腳下的椅子,問道:“你他媽喜歡沈雲星哪啊?不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男生嗎,他還不喜歡你呢?”
季北秋扶住吧台,皺著眉頭甚至都不需要多想。
他喜歡沈雲星什麽,好像哪裡都喜歡,就沒有不喜歡的。
醉意上頭,他說:“我就是喜歡沈雲星。”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了。
李哲成無聲地盯了他一會兒,又問:“你那麽喜歡人家又為什麽騙他?”
季北秋沒說話了,最開始是因為臨時起意,看到沈雲星就立馬回憶起季南夏錢包裡的照片,又覺得沈雲星長得和他胃口,就想逗一逗。
後來又覺得沈雲星挺可愛的,逗一逗的小心思變成想把他從季南夏的手裡搶過來。
最後,變成了喜歡。
他喜歡上了沈雲星,就開始畏手畏腳,甚至還有些不明的自卑,他不敢告訴沈雲星真相。
從開始到現在,本來就是他做錯了。
“季北秋啊季北秋。”李哲成幾乎能摸透季北秋的心,他搖著頭道,“你現在去跟沈雲星道歉吧,說不定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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