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渠覺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突然飄飄然地陷入那兩個字當中了。
周朔以為顧清渠又在想借口搪塞自己,眼皮垂了下去,“是你讓我問的,我問了你又不說,那我回去了啊。”
周朔轉身就要走,一條腿已經蹬上了石欄,顧清渠伸手一抓,正好抓住周朔的手腕。往下滑,顧清渠的指腹落上周朔的手背,輕輕拍了拍,“別鬧了,下來。”
周朔用一種跳樓的尷尬姿勢僵在原位,他突感手背有千萬隻螞蟻集體搬家,往自己的骨肉深處搬,瘙癢得瞬間動彈不得。
顧清渠不知道自己下了什麽火種,他眨著眼睛,十分無辜地問:“你剛才說什麽了?”
周朔:“……”
還不如不回答!
“哦,”顧清渠好像才剛剛回神,“你為什麽揍許仕文?”
態度很不端正,周朔不太滿意地聳聳鼻子,一個我字剛開頭,被顧清渠打斷了。
“我大概能猜到一點,”顧清渠抿著唇,看不出是不是笑的模樣,“可是周朔,有些事情不必刨根問底,也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我心裡有數的。”
“有數?一到一百你藏了幾個數啊?”周朔一個字也聽不懂了,他匪夷所思,“顧清渠,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人話,”顧清渠雙眼半闔,懶洋洋的模樣,“不好聽嗎?”
確實不好聽,並且聽上去不像對一段正常關系的闡述。
“可你跟他不是……不是,”周朔突然打了磕絆,他說不出太明確的形容詞,“那種關系嗎?”
“哪種關系啊?”顧清渠短促地笑了一聲,“周朔,你不必把這種關系想的太複雜,沒這麽嚴重,人性自由嘛。”
周朔的頭皮麻了麻,他啞口無言。
顧清渠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他說話聲音輕緩地飄然無根,“我跟許仕文大學時候認識,原本不知道對方的底細,知道了就談,不到一年吧。”
“哦。”周朔心裡不是滋味,嘴裡苦得發澀。
顧清渠說:“可成年人哪有這麽多純情的勾當,情情愛愛說著,有些是為了欲,有些為了生理需求,而有些純粹就是消遣空閑的時間。覺得合適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道揚鑣,用不著為誰難過,也不用太把誰放心裡。”
這段話乍一聽很有道理,尤其用在寡意之人身上,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雲彩。
可碰上用情至深的人呢?會不會顯得太薄情了。
周朔的心口疼,很疼,他把自己代入了,於是浸在排山倒海地潮水之中,差點把自己悶死。
顧清渠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他歪著腦袋,抬手輕輕碰了碰周朔的發頂,板寸的,很扎手,可顧清渠喜歡這個手感,跟周朔的性格一樣,張牙舞爪又柔情似水。
“周朔,”顧清渠嘴角往上揚,“謝謝你替我出頭。”
“嗯,不用謝。”
顧清渠擅長灌迷魂湯,專門迷惑周朔,一碗下去,周朔回了自己房間倒頭就睡。睡到日上三竿,周國盛和鳥祖宗集體在院子裡吊嗓子。
周朔沒睡好,沉著臉坐在床上,風從窗戶灌進來,他沒有心理準備,生生打了個哆嗦。
降溫了,起風了。
周朔趴在窗戶上往下喊:“爺爺。”
周國盛抬頭,看見周朔的臉,嚇了一跳,“哎喲周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昨晚就回來了,現在幾點了啊?”
“十點半啦,該吃午飯啦!你還睡啊,下來!”
鳥祖宗在一旁裝腔作勢地唱雙簧,“下來!”
“不下,您燉鍋鳥肉湯我就下來,”周朔把腦袋縮了回去,“爺爺我再睡會兒,您別唱戲了。”
鳥祖宗恐做原材料,嚇得不敢吱聲。
周國盛對此嗤之以鼻:“年輕人作息不規律,老了是要是苦頭的!”
周朔一聽這話,突然想起什麽,又伸出頭問:“爺爺,顧清渠呢?”
老頭子白眼一番,他已經懶得糾正稱呼了。反正孩子們都大了,確實有自己的想法,再者叔來叔去的,老頭也怕顧清渠不自在。
“早上班去了,你以為他跟你一樣啊,忙著呢,昨晚還加班,也不知道幾點回來的。”
周朔:“……”
我知道啊。
“周朔!”周國盛仰著頭喊。
“啊?”
“不叫小叔叔也得叫哥,別連名帶名地說,沒禮貌!”
周朔嘿了一聲,“好——”
得了,清渠哥哥可以名正言順了。
周朔在家睡了一天,直接睡到了顧清渠下班回家。今天很準時,沒有倒霉的班要加,顧清渠能趕上在家吃頓晚飯。
周大少爺也下樓了,坐在顧清渠身邊。
餐桌上沒有鳥肉,周朔吃得寡淡無味,顧清渠給他夾了塊魚肉,周朔看也不看放進嘴裡,他嚼吧兩下,剔出一根能橫跨整個扁桃體的刺。
周朔:“……”
擱這兒謀色害命呢!
周朔不吃自己碗裡的飯,他把一盤清蒸海魚仔仔細細摘了骨刺,最後推到顧清渠面前。
“清渠哥哥,會不會吃魚?”
顧清渠觀察周國盛的反應,老頭沒反應,看來是默認了。周朔也不再陰陽怪氣,一聲‘清渠哥哥’喚著,帶上了點熱情。
“不會。”顧清渠心安理得地吃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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