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明說過,是他們自己領會的。”沈靳之拿起筆在白紙上寫下兩個數字,推到警官面前,“大家都不傻,以不到五百塊的微弱優勢在競標中脫穎而出,這種概率實在太低了。”
警官皺緊了眉頭:“那你針對泗程集團所生產的儀器進行檢舉又是出於什麽?”
沈靳之推了一下眼鏡:“泗程中了於川公司的標,我自然多關注了些,但我很快發現了問題。
“以他們的交工速度,即使工人們晝夜不停地生產,平均到每一台儀器產出的工時依然太低,由此逆推出產品本身存在問題也是正常邏輯。最近北池市在推行專項整治活動,公民積極提供線索,警方難道不倡導嗎?”
警察兩相對視。
“您說的每一段解釋拆開聽似乎都沒有問題,但連在一起的話,不會太巧合了嗎?”
沈靳之並不否認:“警官,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是明智之舉,畢竟無論我的邏輯能否自洽,在一切相關事件裡,我的行為都未觸及任何法律紅線。”
“另外。”沈靳之補充道,“我研究過泗程集團近十幾年的企業年報,粗淺地發現其披露的高企相關數據可能存在異常,可以關注其是否存在騙取國家高額補貼的行為。”
十分鍾後,沈靳之離開了詢問室。
警局的長廊裡,沈靳之與戴著手銬的程業命運般地狹路相逢。
見到沈靳之的一刹那,程業憤怒地向他撲過去:“沈靳之!你故意促成競標,逼我鋌而走險,等我趕完工交貨又舉報我的產品,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程業激烈掙扎著,卻被身後的警察強行控制。
從頭至尾,沈靳之的神情都很淡漠,不願多分一絲情緒在他身上。
“竊取商業機密是你的選擇,不計後果地偽造檢測文件也是你的選擇,你會走到今天,和有沒有那些事都沒關系。如果你還不明白,那就在監獄裡好好想吧。”
沈靳之摘下眼鏡,向遠處走去。
身後,聒噪的謾罵聲不絕於耳,在沈靳之看來也只是無能的狂怒。
寒風迅速沿著金屬的鏡架向上攀援,冰冷了他的指尖。
他拿出手機,打開一條提前編輯好的信息,點擊了發送。
他攔下一輛車,離開了警局。
半個小時後,他短租的公寓裡出現了一個人。
程沐則的繼母放下手提包,自行坐在沙發上。
她一邊四下打量一邊問:“你今天約我見面,該不會是想以救出程業為籌碼找我談判吧?”
沈靳之沒說話,推了杯咖啡過去。
手磨咖啡的濃香醇鬱,藏著驅寒的溫度。
屋子裡幾乎沒有陽光,溫度恍若比外面還要涼個幾度。
女人看了眼沈靳之杯子裡和她一樣的咖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程業原本也沒這麽蠢,就是太過心急才會踩進你的圈套。”她歎惋道,“不過,你也急了,要是再等等,等那批檢測設備造成了重大事故,他要被追責的,就不止現在這麽一點了。”
“重大事故大多與人命掛鉤,為了達到目的,明知有問題卻不阻止,那我和你的分別在哪?”
面對沈靳之的諷刺,女人喝咖啡的動作停了下來。
杯子磕在桌面上,撞擊的聲音尤為明顯。
“還是別浪費時間了,說吧,你的目的。”
“只是告知一個你不知道的消息。”沈靳之放下瓷杯,“我最近得到了一份錄音,裡面記錄了當年你與那位院長的密謀。”
女人的從容開始掉線,嘴裡的咖啡析出了明顯的苦味。
她的指尖在手心裡暗暗用力:“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沈靳之並不惱火她的矢口否認:“聽不懂也可以,那就請回吧。”
說著,沈靳之起身作勢離開。
“等等。”
女人倒吸一口氣,不明緣由的灼痛順著咽喉傳入心口,絞出了更多痛感。
她重咳了兩聲,那嗆咳聲不小,沈靳之卻並沒有看她,只是意味深長地盯著那杯咖啡。
注意到那種神情,女人眼眶一緊,激動地質問道:“你給我喝了什麽?”
“咖啡。”沈靳之回答得漫不經心,“看不出來嗎?”
難受感一刻不停地向外蔓延,女人揪起桌布,移動的褶皺打翻了桌上的咖啡,在布料上陰起一片巨大的髒汙。
“是什麽東西!”
沈靳之看著她額角突跳的青筋,哂笑道:“當年你利用藥物致使程沐則呈現出異常精神狀態的時候,想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女人的雙眼陡然睜大。
沈靳之冷淡地敲了敲自己的手背,不再看她。
“安心,我父親是醫生,認識很多精神科的同行,一定給你介紹個好的。”
傍晚的陰沉灑進客廳,壓在她無可掙脫的身形裡,她急切地焦躁道:“你發什麽瘋!你想要什麽,我給你就是了!”
“抱歉啊,可我不想和你交換,我嫌髒。”沈靳之直起身,一句一頓地強調著,“今天出了這裡,我會立刻轉交這份證據。選擇當個瘋子還是當個囚犯,這的確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見之前的思路行不通,女人立刻開始賣慘:“你放過我,我的兒子還不到兩歲,他不能沒有我在身邊,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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