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接你。”
“不用,我打車去,快到了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說完,電話掛斷了。
一個小時後,汽車停在空曠的水泥地上。
江琛看到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何川已經站在那兒等了多久。
剛下車,脫離車內的暖氣,江琛冷得一顫,見何川穿得又很單薄,“不冷嗎?”
何川盯著他看了兩秒,說的第一句是:“沒睡好?”
“還行。”江琛隨口應付。
實際上他昨晚根本沒有打遊戲,想到今天會見李玉秀,不停猜想李玉秀會跟他說什麽。
可能會罵唐淼,讓他離開何川。
甚至讓他去勸何川答應相親。
一想到這些,他怎麽可能睡得著。
直到天亮都不敢面對。
何川小心地扶著他。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在山路上漫步。
冬天沒那麽蚊蟲,身旁還有何川,但江琛心裡的慌張不比那個夜晚少。
每走一步,恐懼就多一分。
他甚至想掉頭就跑。
江琛第二次來到這個矮屋,一走進發現裡面的模樣大改。
牆被刷新,沒有快脫落的牆皮和蜘蛛網,黑漆漆的水泥地上改了層大理石瓷磚,家具新得像是才買的,就連燈光都比之前亮了好幾個度。
看樣子,他們的生活在變好。
“何一呢?”江琛問。
“她和大學同學旅遊去了,”何川停在房間門口,“我媽在裡屋,她要你單獨進去。”他眼裡也有藏不住的擔憂。
江琛不知道何川在怕什麽。
是怕李玉秀見到他後再次崩潰抓狂,還是怕他在面臨李玉秀後會退縮?
如果李玉秀非要何川在兩人作出選擇,那可能都是在要何川的命。
江琛只有摸了摸何川的臉頰,予以安慰,“我進去是什麽樣,出來就是什麽樣。”
不管怎樣,他的感情都不會變。
“嗯。”何川點頭。
江琛心跳得有點快,進去關上了房門,看到坐在床邊的女人。
李玉秀身上裹著厚厚的紅色羽絨服,正埋頭擇菜。
兩側的短發時不時往前跑,她隻好放下手裡的藤菜,把頭髮撩到耳後,抬頭面無表情地打量江琛。
江琛想不管李玉秀開口的第一句是什麽,一定帶著尖酸刻薄的語氣。
他安靜地站在那兒,心裡再焦急,也不願先說話。
一分鍾後,李玉秀沒好氣地說了句:“長這麽秀氣,你要是個女的,說不定能跟小川結婚,生個漂亮的女娃娃。”
江琛沒說話,聽語氣是在怪他生錯性別了。
李玉秀繼續說:“我還是不能理解兩個男的在一起能做啥子。”
可以做很多的,可以牽手,可以接吻,可以漫長的歲月中陪伴對方。
普通情侶能做的,他們都能。
江琛在心裡列舉無數件事,但沒有說出其中任何一件。
“小川真的很喜歡你了,他從小一直懂事,不哭不鬧,還經常反過來安慰我,但那一次哪怕他曉得自己會被說不懂事,為了你,還是當著我面承認他是同性戀。我想著兩個小孩子能有好深的感情啊?用死來逼他,讓他跟你分手了。”
“你肯定不曉得…他當時跪下來哭著說不喜歡你的眼神。”李玉秀哽咽了下,擦了擦眼角,“我養了他十幾年了,從來沒有見到過那種眼神…”
原來錄音裡的那聲悶響…
是何川下跪時膝蓋撞向水泥地的聲音…
江琛光聽語音就難受得不行,根本無法想象當時的何川會露出什麽樣的眼神。
李玉秀歎口氣,目光移到菜籃上,露出回憶的神情,“我以為只要讓你們分開,久了他就會忘。但兩年半過去了,他點兒都沒改。我鐵了心想讓他找個女朋友,還到處打聽給他相親。”
“他馬上打電話給我說了一堆好話,說就想照顧我跟何一,再也沒有心思去管其他女人了。我怎麽不曉得這是借口啊!他另外的心思都在你這個男的身上了。”
“昨天回來,小川又跪在我面前,說已經不求能和你在一起,但讓我不要逼你。”
“我是強行要求讓他把你叫來的。”女人又冷哼一聲,“真不曉得你對他做了些啥子,他生怕我把說重了,嚇到你,傷你心了。”
“他爸經常打人,小川小時候被打過無數次,鐵衣架被打彎,木棍被打斷的情況都有過。他從來沒有跪下求饒。
“他這輩子也就跪過兩次,都是因為你。”
江琛聽著心裡堵得慌,手抖得不行,只能靜靜地聽著。
“在我眼裡,你就跟個嬌貴的小少爺一樣,一點兒苦都吃不了。小川不一樣,他吃了太多同齡人不該吃的苦,怎麽就那麽不公平啊…”
“你倆這也門不當戶不對的,是吧?”
“其實我也想過當年的錯也不能全怪唐淼,我和她都是被騙了。就算沒有她,那死男人還是會去找其他女人的。你看,連結婚證綁到的人都會跑,更何況你們這種領不到的證的。我看得出來,他太喜歡你了,你要是有天跑了,不要他,你讓他怎麽過?”
“我爸媽死得早,嫁到這兒後男人也跑了,也沒地方去了。現在平常兩個娃娃都上學去了,除了放假,就我一個人呆到這兒。有子女,我都覺得孤苦伶仃,你們以後還沒有娃娃,你說,你們兩個要是有一方先走了,另一個人怎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