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一點兒都不放心把小川交給你。”

　　江琛以為李玉秀在勸他放棄，屈膝跪在地上，望向坐在床沿邊的女人。

　　李玉秀先愣了一下，又冷冷地說：“你以為你跪下來，我就會原諒唐淼了？”

　　江琛搖頭，“我不為我媽跪，你們之間的恩怨…阿姨，我沒資格求你原諒我媽。”

　　他垂頭目光落在地面，“我為我自己跪，我們分開快三年了，現在我還是想和他在一起。”

　　“三年前你可以說我們年紀小不懂愛，但現在你不能質疑我們了。我知道何川怕黑，以後我家的燈二十四小時為何川開著。我們沒有對方，才會覺得孤獨，我會用剩下的幾十年陪他。”

　　“我也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已經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以後我會把我能有的、能給的、所有的、最好的，全給他。”

　　“阿姨…”他抬右手立起三根手指，抬頭眼含熱淚，真誠地說道：“我江琛，以性命起誓，我永遠愛何川。”

　　李玉秀眼裡也泛著淚花，避開對視，仰頭把淚憋回去，“你腿還瘸著，跪到起幹啥子？不然小川看到了，肯定以為我又欺負你了。”

　　江琛默默地重新站了起來。

　　李玉秀看著依舊垂頭的少年，繼續說：“後來我又大病了一場，想了很多，一輩子也就幾十年，開心也是過，不開心也是過，但人真的太脆弱了，誰知道哪天就到頭了。”

　　她又歎口氣，撩了撩頭髮，重新開始擇菜，“你們兩個…怎麽開心怎麽來吧……”

　　怎麽開心，怎麽來？

　　“阿姨，你說什麽？”江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同意他們了？

　　李玉秀揮揮手示意他走，“出去吧…小川肯定一直站外面悄悄聽我倆講話。”

　　江琛大腦一片空白，還沒有消化李玉秀剛剛的那番話，行為都變得遲鈍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門口。

　　剛開門就看到站著的人，頓時覺得自己還沒有從一場夢完全蘇醒過來。

　　他在做夢吧…

　　能不能不要醒來啊…

　　江琛有些不敢靠近何川，怕剛抱住了人，下一秒就醒了。

　　他已經體會過從懸崖上重重摔落的感覺，肢體下意識地做出了抗拒。

　　何川向前邁了一步。

　　江琛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兩人都愣住了。

　　何川看到江琛木訥的表情，先把房門關上，再去拉他的手，“江琛……”

　　“江琛！”

　　江琛被吼了一聲，呆呆地看向何川，覺得既真實又虛假。

　　他腦中閃過太多片段，看到何川躺在草坪上睡覺，看到他和何川在教室裡打架，看到他被何川拉著跑步，看到何川蜷縮在角落，看到何川在廁所抽煙，看到何川醉酒躺在床上，看著何川躺在寢室的床板上玩手機，看到何川站在台燈旁，看到何川在考前衝他眨眼，看到何川在玻璃櫃給人介紹眼鏡，看到何川在出租車裡凝視他，看到何川捧著玫瑰花，看到何川哭著說愛他，看到何川站在煙花下，看到何川轉身離開，看到何川站在一片花海中，看到迎面撞來的車……

　　江琛心生可怕的念頭。

　　他是不是在早在那場車禍死了？

　　何川兩年都不願意見他，又怎麽可能來找他。

　　或許是他太遺憾了，後面發生的這些，美好得就像是他在死前為自己編織的一場夢。

　　江琛連哭都忘了，看著眼前的人，怔怔地問：“這次的夢，又是多久醒來啊……”

　　第八十五章

　　何川眼神裡全是心疼，急忙說：“不是夢，不是夢，不會醒的，不會醒的，我們在一起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我們不會分開了！”

　　江琛還是有些後怕，張嘴吐不出話來，只能看著何川。

　　何川去撫他的臉，一臉篤定道：“江琛，真的不是夢，我比夢裡的何川更愛你。”

　　“我…”

　　“我…”

　　江琛哽咽著，淚佔據眼眶，模糊了視線，連眼前的人都看得不真切。

　　“我…”

　　“我…”

　　他著急得連吐了四個“我”字，都說不來一句完整的話。

　　“何…”江琛不停喘氣也無法調整好呼吸，感覺自己要背過氣了。

　　兩年多的苦水瞬間湧出，堵塞在喉嚨，一時之間難以傾瀉。

　　這痛壓了他八百多天，突然有天從身上抽走，他非但沒有如負釋重，反而有種再也爬不起來的感覺。

　　“我…”他揉搓眼睛的手被一把拉住，淚眼交錯間聽到何川說：“三十個吻，最後剩下的那一個，就今天兌現吧…”

　　時隔幾百天的吻，空前的小心翼翼。

　　只有他們彼此知道多麽來之不易，只有他們知道有多怕這份愛會破碎，也只有他們知道這份愛又有多麽堅固。

　　夢裡的花海與現實重疊，這次何川不站在玫瑰園的深處，就站在他眼前。

　　他們的唇不隔一片花瓣，這個吻真切得不像話。

　　江琛終於被帶回了現實，摟住何川的脖子不肯松手，哪怕窒息也好，拚了命地去索取更多。

　　最後是何川把人扒拉開，看到失落的眼神，又親了一口。

　　江琛意猶未盡地還在往前湊，卻親了個空，眼裡的水霧沒散去，顯得他更是委屈。

　　何川小聲說：“在我媽房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