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打火機被他握在手心,發燙,火焰不安地跳動,像要灼燒透他的掌心。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無聊,” 季書言的聲音還是很冷靜,一點沒波動,“你們是不是在玩什麽遊戲?”
段執閉了閉眼,“不愧是季叔叔,真聰明,一秒就猜到了。”
連幻想的余地都沒留給他,也是,丘比特不會在今天發善心的。
他乾脆利落地承認了,“對,我輸了,要打電話給你告白,不好意思了,季叔叔。下次請你吃飯道歉。”
“這沒什麽,但少拿大人開這種玩笑,” 季書言也沒生氣,年輕人聚餐玩遊戲很正常,他大學的時候也沒少乾,他難得開了句玩笑,“會被揍。”
段執也笑了,慢悠悠道,“知道了。但我下次還敢。”
季書言嗤笑了一聲,“小兔崽子。”
他低頭望著高腳杯裡淡綠色的雞尾酒,本來到這兒他就該掛斷電話了,但鄭文彬在他旁邊跟魏景明打得火熱,他一個人喝酒有點無聊,難得多問了一句,“你們是在哪兒玩,也是酒吧嗎?”
段執低頭看了一眼店名,“不是,我在六方街,初晴居酒屋這裡。”
季書言有點驚訝,那不就是他隔壁。
但他也沒告訴段執,免得段執玩得不自在。
“好,那你們注意安全,早點回去,別再鬧事了。”
手機裡傳來嘟的一聲,掛斷了。
周圍憋了許久的人一下子釋放了,七嘴八舌地說話。
“臥槽段執你打給誰了啊,你怎麽還叫他叔叔?”
“聽著好冷酷,拒絕也冷冰冰的,不過聽聲音又覺得很帥。”
段執笑了一下,拿過啤酒喝了一口,沒答話。
關於季書言的一切,他都不想跟人分享。
段執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啤酒從喉嚨裡滑進胃裡,嘗不出麥香,反而有點苦。
他人生裡的第一次告白,失敗。
可他明明被拒絕了,心裡又酸又澀,卻又還留了一絲蜜糖的甜。
因為剛才電話裡的季書言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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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酒吧裡,季書言放下手機,繼續跟鄭文彬他們聊天。
剛剛這通電話他也沒放在心上。
可他腦海裡突然掠過下午同事們的話,說他適合找個年紀小的,活潑外向的女朋友。
仔細一想,段執除開性別,倒還挺符合要求的。
他笑了笑,自己也覺得這念頭莫名其妙,很快就拋之腦後。
他聽見鄭文彬在跟魏景明聊上個月一起攀岩的事情,還約了下次,不由似笑非笑。
他難得促狹,一臉詫異地問鄭文彬,“我怎麽不知道你喜歡攀岩,你不是說討厭運動嗎?”
鄭文彬:“……”
鄭文彬幽幽地盯著他,滿臉寫著就你話多。
季書言挑了挑眉,一臉的得意。
旁邊的魏景明怎麽會聽不出季書言的意思,噗嗤一笑,卻也不戳破,含笑看著鄭文彬。
兩個人互相看著,鄭文彬的臉微微有點紅。
酒吧裡嘈雜熱鬧,台上的駐唱聲嘶力竭地吼著聽不懂的音樂,這兩人處在這燈紅酒綠的環境裡,卻含情脈脈,純情得像剛談戀愛的高中生。
季書言攪了攪雞尾酒,歎了口氣,很好,他又被自動過濾了。
所以他今天到底是為什麽要出來呢,自找罪受麽,這狗糧撐得他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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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在吧台那兒待到了快九點多,鄭文彬和魏景明就要換地方了,說是去看音樂會。
季書言正在跟醫院科室的同事回消息,剛才醫院臨時有點事情找他。
他抬頭看了鄭文彬和魏景明一眼,也是不明白,哪有酒吧老板扔了自己的攤子不管,陪客人看音樂會去的。
鄭文彬還問他去不去。
季書言搖了搖頭,一個自覺的人是不會去當燈泡的,他笑了笑,指了指手機,“我就不去了,我跟同事還有點事情要說,聊完了我自己找代駕回去。”
鄭文彬有些遲疑,季書言不想去倒沒什麽,可季書言沾了酒,他總有些不放心。
“你一個人可以嗎?” 他問,“你有沒有醉啊,能自己回去嗎?”
季書言無語,“我酒量再差,也沒到這個地步,再說我就坐在吧台,能有什麽事情,又不是剛畢業的學生。”
鄭文彬一想也是,頂多二十分鍾的事情,他拿上車鑰匙,叮囑道,“那你早點回去,到家告訴我一聲。”
季書言繼續發微信,敷衍地嗯了一聲,“知道了,快走吧。”
他心裡覺得鄭文彬未免太謹慎,他一個成年男人,來酒吧也不是第一次,能有什麽事。
但很快他就被啪啪打臉了。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高中生和大學生會被當作犯罪目標,年過三十的成年人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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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書言在吧台旁又坐了一會兒,跟同事繼續微信討論,等到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他就拿上旁邊的車鑰匙,按原計劃準備回家。
但他走到一半,身處酒吧熱鬧的舞池邊緣,突然覺得有點頭暈,本來還以為是坐久了沒有動的緣故,可是越往門外走,周圍嘈雜的聲音,煙酒,香水,混在一起,他就越覺得身上難受,手軟腳軟,身體也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