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期中分同桌時老師把故意把他們倆分開了,原因是他們經常講小話,影響課堂紀律。
雖然百分之八十的時候都是余燃起的頭,但是分開後最傷心的還是沈遲。
小時候什麽都不懂,以為教室的對角線就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他還記得分開的時候沈遲眼眶難得通紅,不舍地攥著他的手如同生離死別一樣。
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沈遲差點流淚的模樣,於是許下約定,每節課下都會來找沈遲玩。
剛開始確實是這樣,每每一下課,余燃就跟點著了屁股似的,從座位上躥起來然後飛到沈遲的旁邊。
但漸漸地,他和新同桌熟了起來,有時候上課的時候偷偷聊天,玩過頭了下課了就會忘了這回事。
這時候沈遲就會來找他,然後默默地待在他旁邊聽他們聊天,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轉眼就會看見沈遲在旁邊垂眼等待著。
就像以前那樣,會一直等著他看向自己。
後來和同桌關系越來越好,兩人性格相似,聊天打鬧都相當合拍,在學校的時候,和對方玩得時間就會比和沈遲的多。
直到有次放學回家的時候,他發現一路上沈遲都蔫蔫的,好像天都塌了一樣,他以為沈遲遇見了什麽難事,於是拉著他詢問了好久。
“燃燃,你不喜歡和我玩了嗎?”沈遲垂著眼,低低地問。
余燃懵懵的:“怎麽可能,沒有啊。”
可沈遲站在原地,眼眶忽然就濕潤了,他一邊拽著袖子抹去從眼尾溢出的眼淚,一邊回答:
“你不要騙我。你和你同桌聊天的時候會笑得特別開心,和我就不會,我害怕是不是你越來越不喜歡我了。”
“你不喜歡我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粘著你又會怕你覺得我煩,會討厭我。余燃,我不想你討厭我,我會很難過,會難過得要死的。”
在八九歲的孩子眼裡,“要死”已經是最恐怖的形容詞了,沈遲沒有絲毫猶豫,搜刮自己貧瘠的詞庫,找出最能表述自己情感的詞匯,小心地將它擺在余燃眼前。
他心想,余燃討厭他,簡直是比死掉還要恐怖的事。
萬萬沒想到沈遲居然偷偷在心裡想了這麽多,余燃內心是滿滿的愧疚。
他和沈遲在一起也很快樂,會比和同桌在一起更開心。只是人們對在更親近的人面前表達的會更少,因此余燃不會像在沈遲面前不會笑得前仰後合,因為在沈遲身邊是愜意的,他不用依靠表情來展示自己的愉悅。
但是沈遲卻惶然到要依托他的一舉一動來猜測他的感受了。
是他沒有考慮周全,沒有注意到沈遲最近的異常情緒。
“沈遲,對不起,你不要難過了。”余燃握住沈遲緊張到發顫的手。
“我沒有不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你不要害怕。”余燃安慰他。
“真的嗎?你千萬不要騙我。”沈遲聽到余燃的話,心裡的焦慮逐漸褪去,但還是有些不安。
“明天我就和老師說換位置,要是老師不同意,我就自己搬到你旁邊。”余燃堅定地承諾,“你還想要我做什麽,盡管說。”
沈遲咬著嘴唇,緊緊握住余燃的手,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想讓你的同桌離你遠一點,我不喜歡他。”
余燃的同桌曾偷偷向他炫耀過余燃,炫耀余燃對他有多好,余燃又是怎樣地重視他。
沈遲當然知道余燃很好,也知道余燃重視他的每一個朋友。
他還知道余燃喜歡辣條,上數學課的時候會躲在底下偷偷摸摸地吃;他也知道余燃最討厭語文課,因為語文老師經常說他的字寫得很難看;他更知道余燃睡覺喜歡蜷成一個小球,只有被自己抱著的時候才會舒展開……
種種例子,數不勝數,但他不會告訴面前的這個人,因為他不想讓他知道關於余燃的任何事情。
沈遲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讓他滾開。
他不喜歡和別人起衝突,在平時生活裡有人找茬,都是能避則避,以至於很多人都覺得他好欺負,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這還是沈遲第一次那麽想和人打架,因為眼前這個人搶了他最珍貴的寶物。
如果能打一架就好了,要是打完誰贏了余燃就是誰的就好了。
那麽他絕對不會輸。
沈遲不怕疼,不怕受傷,唯獨害怕失去余燃。但他沒有動手,因為余燃會擔心,會難過。
“行。”余燃出乎意料地答應得很坦率。
“你不喜歡他,那我就盡量離他遠一些。”
余燃不覺得這是一件艱難的事,甚至也不認為這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沈遲不是選項,他是唯一的題乾。真正的選擇權在題乾手裡,只有選項匹配他,而不是他去遷就其他。
“如果以後有其他的事情讓你不開心了,你一定要及時表現出來,讓我知道。”余燃俏皮的臉蛋此刻變得嚴肅起來。
“不開心就向我生氣,不要自己憋著,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討厭你的,沈遲,你可以自信一點。”
喧鬧的街道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落日的余暉斜斜地灑在地面上,一旁綠油油的郵箱都被染成了金色。
余燃的臉迎著光,卷翹的睫毛在眼瞼上拓下淡淡的陰影,望著他的眼裡,那墨黑的瞳仁仿佛像一團綺麗的星雲,蘊藏著整個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