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
“以前”對於季蘇緬來說,明明沒過多久,卻已經感覺是上輩子的事了,他的命運變化太快,幾乎懷疑他的“以前”是不是真實存在過。
“考LSAT,申法學院,本科學經濟學,大概會申一個商業或稅務方面的專業方向,再之後留在美國或者回來都可以。”
“那現在呢,現在想做什麽,還想繼續學法律?”
“我……”季蘇緬一時語塞,“之前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學的,只是父母覺得這條路還不錯,我自己……磊哥,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想要做什麽,我從讀高中開始就被現實條件推著往前走,每一步都不是我自己選擇的,每一步都是被動的,我該怎麽辦?”
“那現在有個機會給你自己選了,你想想看,你可以挑任何想學的專業。對了,在駿威工作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自己擅長什麽?”
“駿威的工作?我沒發現自己不擅長什麽。”
“謔!”仲磊被他逗笑了,“我老婆好厲害!”
“哎呀不是,我認真的,我沒有遇到什麽很困難的事,可能他們都對我很好,又或者我能力有限,不會給我安排太難的工作。”
“我雖然不知道那些股份市值多少,但畢竟是個很大的產業,賣了換來的錢,足夠你衣食無憂了,你也可以選擇過這樣的生活。但我總是有些不甘心,你才剛滿21歲,現在退休是不是稍微有點早了?”
“磊哥你希望我怎麽選?”
“我希望你往後看五年,或者十年,你想要變成什麽樣的人。”
季蘇緬請了長假,在一個周末的午後去了省第一監獄,兩年了,他終於走進了會客室。季一峰看起來居然比之前胖了一些,只是精神沒有那麽好,面色灰暗,季蘇緬想哭,但強忍住了。會面時間不長,他只能簡單地說了外公遺產的情況,季一峰和仲磊的意見一樣,都是希望他自己謹慎選擇,最後他說:“不要考慮我,也不要考慮別人,只要考慮自己,只有你自己有能力有條件,才能給別人創造機會,你懂麽?”
“給別人創造機會?什麽意思?”
“仲磊。”季一峰說,“你想要他,就要給他一個可以跟你走的理由。”
“爸!你知道他?”
季一峰笑笑:“我和他已經挺熟的了。回去好好考慮,你要知道他想要什麽,有條件就給他,沒條件就努力實現。”
季蘇緬內心的疑問和震動尚未平息,但卻沒忘記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媽媽還有個妹妹是麽?”
“嗯,婉毓年紀比婉怡小很多,她們感情很好,當年是她幫你媽媽逃出家的,但那之後不久,精神就出了問題,雖然很大可能也是遺傳的,但媽媽總覺得虧欠了她,一直都很不開心。如果有機會,可以替你媽媽去看看她。”
季蘇緬在會面的時候,仲磊等在高牆外,他百無聊賴,給老方打了個電話。
“你覺得,他去讀書,我在這兒等他,會不會走向一個不太好的結局?”
老方還是一貫的心直口快:“在這兒開出租車等他?等他幹嘛,接機麽?”
“不然我能做什麽,去陪讀?你還真把我當他爹麽?”
“我不覺得你去了別的國家就什麽都做不了讓他養著你,你也是正經讀過大學的,怎麽,出個國就活不下去了?”
仲磊沒再跟他抬杠,隻說“再想想”,老方也沒掛電話,輕輕歎了口氣:“我之前說你不思進取,說著玩的你別放在心上,但你真的不能是僅此而已,我相信你不會,也不甘心。”
是不甘心嗎?當然,開出租車本就是他的逃避行為,他願意做這個工作並不是因為喜歡,誰會喜歡每天十幾個小時坐那兒,還要應對各種難纏的乘客,他選這個工作只是因為簡單,不用思考。
說不用思考其實也不對,他有大把時間胡思亂想,等紅燈的時候在想,堵車的時候在想,過長長的海底隧道的時候也在想,他帶季蘇緬回家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自己要做什麽,做個廚子麽?只是愛好而已,本專業又荒廢了很久……他的思緒一直延續到夜半時分。
他夢到季蘇緬已經走了,又舍不得,回來找他,只是回來的過程尤其艱險。他獨自駕船,跨過大洋而來,海上的風浪把他折磨得不似人形,他跑上岸,又要穿過一大片紅樹林,水邊植物的葉子像鋸子一般劃傷他的皮肉,他赤著腳,流著血,拚了命地爬到他面前,仲磊被這副場景嚇出一身冷汗,悄悄起身,從客廳沙發上順手抄起一條毯子披著,站在陽台吹風,希望能吹散夢裡那股鹹腥粘稠的氣息,他深吸氣,又重重地呼出來,平複他紛亂不堪的心緒。
季蘇緬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仲磊轉身被嚇一跳,但什麽都沒說,隻把他包裹在毯子裡。季蘇緬的手從他的腰間撫過,冰得他一激靈,不由得抱緊。
“磊哥,你能陪我去澳洲麽?一個人去面對那些人和那些事,我有點害怕。”
“嗯,好。”
第44章 七景-28
季蘇緬去見了陳家斕,把自己的計劃和他溝通,股份不會賣,但自己不會直接接管公司,公司經營由現任董事會成員負責,他需要在澳洲把大學讀完。陳家斕表示理解,會配合他辦理相應文書。
繼續讀書,是仲磊和他商議的,同赴澳洲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