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魚吧,魚沒有毛。”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李星河頓時有些光火,回頭道:“你他媽, 你還笑得出來?”
他一個沒忍住,差點罵人,這家夥自己都不難受的嗎?他看著都難受。
“嗯。”趙卿北不但不知道反省,低頭看了看他拽著自己袖口的手,又笑了起來。
李星河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 “你被熱傻了?還是覺得自己是十八銅人?你別拿過敏不當回事兒, 我看見之前的新聞, 有人堅果過敏吃死了你知道嗎……”
他的視線落在趙卿北的脖子上, 發現似乎還有點紅。
“你別動,讓我看看好點沒有。”他有些著急,湊過去想仔細看清楚。
兩人身高差了七公分, 他不得不踮起腳尖, 才得以用平視的角度貼近觀察對方的脖頸處, 兩道呼吸溫溫熱熱地噴灑在皮膚上面。
這個姿勢讓趙卿北愣了一下,他不知想到了什麽, 耳朵上的紅暈迅速蔓延, 一直紅到了脖頸。
“哎我操, 好像更嚴重了,都紅成這樣了。”李星河扒拉著他的衣領,喃喃道。
趙卿北猛地後撤了一步,迅速和他拉開距離。
李星河半個身體的重心都倚著他,刹那間沒站穩,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
他怒道:“你幹嘛?嚇我一跳。”
趙卿北飛快地扶了他一把,然後又抽回手,胸口上下起伏,偏過頭去回避了他的目光。
李星河懂了,嗤笑道:“我就看一眼,你個大男人還怕別人碰啊。”
他忽然想起來,好像的確沒怎麽見過趙卿北跟其他男生一樣,和朋友勾肩搭背的,也許他不太喜歡別人碰他的肩膀。
趙卿北微微低著頭,沒有解釋,呼吸聲稍有些急促。
“那什麽,這裡太熱了,我帶你去找個地方歇會兒。”李星河也沒再調侃他,開口說道。
趙卿北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道:“你不繼續拍了?”
李星河搖了搖頭:“不拍了,你都過敏了我還拍個錘子,我是那麽沒有人性的人嗎。走,我帶你去蹭午飯。”
趙卿北本以為他會帶著自己去飯店,最多最多去個朋友家裡,卻沒想到,他直接去了他外婆家。
李星河的外公和外婆住在城南的一個居民區,房子是一樓帶院子的,環境安靜且優美,非常適合老年人居住。
“阿婆,我回來了。”隔著鐵柵欄,他衝這著裡面澆花的老婦人揮手喊道。
蒲慧琴正在院子裡給繡球花澆水,聽見聲音馬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一路小跑著去給他開門。
“哎喲,星星——”她拖長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跟阿婆說啊。”
開了門,才發現還有一個人。
趙卿北朝她點了點頭,神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拘謹:“外婆好,我是星河的學弟趙卿北。”
“阿婆,想死你了。”李星河上前,攬住隻到他肩膀的蒲慧琴撒嬌。
蒲慧琴笑得合不攏嘴,“你個臭小子,在外人面前還這麽沒羞沒臊的。小趙是吧,快進來快進來,外面熱死了,裡頭涼快。”
趙卿北像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家庭相處模式,進門後環顧著敞亮的客廳。
李星河招呼他:“我帶你隨便看看吧,我外公外婆都很好相處的。對了,阿婆,我外公人呢?”
蒲慧琴正給他們倒茶,走過來道:“他遛可可去了,大夏天的,他中風才剛好沒多久,還有高血壓,我讓他別去他非要去。來,你們嘗嘗這個茶。”
可可是那隻杜賓。
李星河明顯對茶沒什麽興趣,無奈道:“他老這樣,上次冬天摔了一跤還沒夠,這麽熱還要去遛狗,真是閑不住。”
他想了一下,說:“等下外公回來,你讓他把可可拴在院子裡,我朋友對狗毛過敏。”
“知道了,可可不掉毛的。”蒲慧琴對他說,“你從家裡過來的?你媽怎麽沒來?上次她還說要帶點薺菜回去包餃子吃,結果到現在也沒來拿。”
李星河頓了頓,“我……和朋友在外面寫作業,寫完順道過來的。”
他下意識撒了個謊,趙卿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蒲慧琴又問了兩句,祖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都是些瑣事,但卻是尋常人家觸手可及的溫馨,趙卿北在旁邊安靜地聽著,好像在聽一段很陌生的對話。
他在屋裡坐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個家裡竟然沒有一張照片。
沙發的正上方,電視櫃上,到處都看不見相片的蹤影,哪怕是相框框起來的畫都沒有。
牆上掛著乾花當裝飾,盡管這些乾花看起來很不符合老年人的審美。
蒲慧琴熱情地說:“小趙,你嘗嘗這個茶,這是我上周剛采的茶葉。”
李星河滿臉同情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她的邀請讓人招架不住,趙卿北應了一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從小到大,他在家宴上、酒桌上,喝過無數珍貴的茗茶。有吹捧的幾十萬一斤的,有說是珍稀到上供才能喝到的,五花八門。
但沒有一種茶,是這樣的味道。入口有一股綠茶的芬芳,略微苦澀,帶著低品質茶葉的粗糙,也融合了一縷茉莉的清香。
蒲慧琴笑道:“好喝吧?我炒的時候放了茉莉花進去,星星,你也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