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是劉寄海那時候發瘋給他釘上去的,他已經忘了那會兒自己是貓還是人的形態了。隱約記起來也許有那麽一段時間,他和劉寄海勉強算是和平,就像這段時間他安心做貓的時候一樣。他們可能還一起喝過酒,一起倒在一地酒瓶子裡回憶著有阮薇的過去。最後那短暫虛偽的和平被劉寄海單方面撕碎,阮裕被兩枚耳釘烙上了永遠取不下來的印記,得到了足以蓋過往日一切的痛苦。
他無數次覺得自己要死在牢籠裡,滅頂的絕望浸泡著他,永生難忘。
而現在,它們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掉了,也許是自己消失了,也許是落在了劉寄海那裡。
那段往事……就這樣結束了。
封行遠看著阮裕沒說話,只是小心地舉起手,碰了碰他的耳朵,動作很輕,像生怕碰壞了什麽珍寶。
他問:“疼嗎?”
阮裕搖了搖頭:“不疼。”
“騙人。”封行遠的鼻音重得有點可疑。
大概人類的身體裡藏著某個神秘的開關吧,不經意中一碰,咬牙忍下來的疼痛與委屈就能決堤。阮裕撐著一股勁,以一種魚死網破的決絕心態從籠子裡擠出來的時候,他沒有時間去關注自己身體裡別的情緒,所有雜念收縮到一線,只剩下了無論如何也要衝出籠子這一個念頭。這會兒封行遠這麽輕飄飄的兩個字,卻陡然撬開了他一直披在軀殼外面的偽裝。
“疼,很疼。”阮裕聲音還有點啞,“封行遠,你可以抱抱我嗎?”
“很抱歉現在恐怕不能。”沉默做了電燈泡的陸雲山此時開口提醒,“醫生來了。”
醫護人員對阮裕進行了一系列檢查,得出了一個另他們也感到驚奇的結論——阮裕的傷勢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要知道,這才阮裕一身是傷幾乎瀕死地被送過來,不過才兩天時間不到……這簡直是醫學奇跡!
奇跡本跡阮裕面對醫生們的打量,只是拘謹禮貌地笑了笑,顯出了與外表不相符的乖巧。
出於謹慎,醫生建議再多觀察一天。
封行遠也覺得這樣更妥當,同意了。
“謝謝你們……”醫生護士都離開之後,阮裕身上的拘謹才緩和下去,他向病房裡關心他的人類道謝。他可以想象到,他們能夠找到他,花費了多大的力氣,因為他之前隱瞞了過去發生的一切,所以大概查到劉寄海那就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
至於……那段像夢一樣的插曲是否坦白,阮裕還是選擇了閉嘴。
他知道自己現在說出來一定又會引得他們擔心。
阮裕能醒過來大家都很高興,只有一人例外。
陸雲山心中的擔憂並沒有跟著大家一起消散,相反,他始終對周圍的陰影保持著一種不大樂觀的懷疑與猜測。
一直憋到第二天,封行遠說暫時有點事要和江照玉去處理,拜托了陸雲山照顧阮裕一會兒,他們單獨相處,陸雲山才算找到了機會和阮裕聊一聊。
“阿裕,你昏睡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事?”陸雲山遞了一杯水來。
阮裕接了水看向陸雲山,他在陸雲山眼睛裡看到的並不是探究,而是一種明顯像已經知道了什麽的目光。於是阮裕轉向門口,確認了封行遠他們並不在門外,這才決定向陸雲山和盤托出。
“我看見了一個……不,兩個很奇怪的人,有一個人跟我說,他叫吳求。他說我只有兩三年的生命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吳、求……”陸雲山皺著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凝重地開口:“他還跟你說了什麽嗎?我召喚你的神魂回歸的時候,也是他要強留你是嗎?”
阮裕搖了搖頭:“他嚇唬我說要取代我,還說什麽讓一切回歸原軌,但是他沒有這麽做,是他把我送回來的。”
陸雲山:“之前封哥去牛角鄉找你的時候,我把一團跟著你的怨氣引到山下收服了。我當時以為是你身份特殊,才會吸引那東西跟著你,但是現在看來,恐怕不止是這個原因。也許那個人提醒你的是對的,你的生命在無形中走向衰敗,這種不太好的狀態更容易吸引髒東西。”
見阮裕有些低落地垂下了頭,陸雲山又說:“但不一定毫無辦法。其實這世界還存在另一個位面,你昏迷的時候我察覺到不對,試圖把你的靈魂拉回來,但是感受到了一份不屬於這世界的阻力,想來你一定與那個世界有所關聯。也許……找到你為什麽會以這樣的狀態存在,追溯到一切的源頭,我們還有機會。”
“我們……”阮裕歪了歪腦袋,看著陸雲山,“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雲山示意他問。
阮裕說:“為什麽要這樣幫我?”
陸雲山被他問得愣了一愣,隨即禮貌性地笑了笑:“因為我也是個怪胎啊。我師父撿到我的時候,情況比你還複雜,他為了我自請離開了三清山,做了個居無定所、坑蒙拐騙為生的窮道人,我也問過他非親非故為什麽要幫我,他說……他冥冥之中覺得自己一定要做這件事。”
“我也是。”陸雲山故作輕松地看著阮裕,“不然你覺得當時我為什麽要從那牆頭上跳下去。”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阮裕在幫周琳珊跟人打架。而陸雲山和他們所有人都素不相識,卻翻下牆來,出手幫了周琳珊和阮裕。在那之後他更是飛快就和周琳珊拉近關系,然後又通過周琳珊成為了阮裕微信上的第三個聯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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