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難道……”阮裕話還沒說完,吳求便消失了,他感到一陣頭暈眼花,眼前刺目的燈光晃得他腦袋疼。
他醒了。
“那難道不是我們共同的過去,共同的身份嗎?”——這句話終究沒能問出口。
入目是封行遠憂心的面容,於是那些夢中帶來的情緒都呼嘯著遠去了,在封行遠的關切裡,阮裕虛弱地擠出了一點寬慰的笑意:“我沒事了……”
這病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封行遠覺得有些中了邪的意思。
結果還真是“中了邪”——阮裕把夢中看到的能說的都跟陸雲山說了,也沒避著封行遠。
說到陸雲山身份的時候,阮裕卻卡了殼。
而後面關於吳求讓他看到的那個雨夜懸崖上發生的一切,阮裕都只能記得模糊的一點點了,只是清醒過來這麽片刻,連那種極度的憤怒也像被什麽東西裹起來了,他只能隱約感受到那些情緒的一點余韻。
“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就去那個山洞。”陸雲山的話把阮裕混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從阮裕病倒之後,他就又摸出來自己的眼鏡戴上,時刻關注著阮裕的情況,生怕阮裕再向上次被救出來時那樣。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陸雲山看見阮裕身邊浮動的那些黑色又有要聚攏的意思,雖然他不久前才幫阮裕拔除過一次,但要根除這些東西實在是人力不能及的事。
因為阮裕的身體原因,陸雲山和封行遠一致認為需要先休整一下再進山去,於是封行遠在網上定了民宿的房間。
然而等到了地方,封行遠卻有種不是很想住進去的感覺。
倒不是因為房間不好,而是……他沒看清地址,習慣性地選了搜出來好評率第一的這個地方,但到了地兒他才從依稀還有些多年前舊貌的街景裡認出,不遠處就是他少年時跟他爸封邵住過的舊居民樓。
那棟樓外牆的瓷磚稀稀疏疏掉了些,陳舊破落,樓外的樹長大了許多,襯得整棟樓都比封行遠記憶中小了一圈,像是這麽幾年的時光讓它縮了水。
樓上的房間排列很緊湊,其實每一間都並沒有多大,現在不知道又住著些什麽人,看晾在走廊上的衣服樣式,住戶們估計都不算年輕。
物非人也非,時隔多年,封行遠心裡還是不大舒服。
他不太想在這種時候去回想以前的情形,卻免不了被這舊景所勾動。
但這種觸景生情又並不如在萍野時來得濃烈,也許是因為他和封邵之間那種古怪僵硬的父子關系,那段記憶在他心中壓根沒有太多能被記住的東西,因此他並不很能想起來過去的場景或者具體什麽事,只是經年的負面情緒糾纏在一起,在他認出來這個地方時,第一時間跳出來給了他一記拳。
噎得他有點不是滋味。
站在民宿房間外的走廊上看了會,傷懷的勁過去了,封行遠收拾好了心情,便轉身走進房間裡,準備去找陸雲山再說一說阮裕的事。
封行遠但並沒有注意到旁邊那棟樓下,用塑料支起來的棚子下,有個頭髮帶著些斑白痕跡的男人。棚子裡兩三桌人正打著麻將,而他點著隻煙走出來打了個電話,講但一半有些驚訝地盯著民宿二樓封行遠的背影。
煙燒到尾,燙了男人一激靈,煙頭脫了手,男人這才回神似地接上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好意思,剛剛沒聽清,你們是幾個人來?”
另一邊,陸雲山在房間裡擺弄自己帶來的東西。
他包裡面放的黃紙朱砂自然是不用提,封行遠進了房間裡,一眼掃過去,看見還有個被翻得有點舊了的筆記本,並上一串銅錢,幾本書,一段紅布。
“明天我們去山洞裡,你把這個戴在手上。”陸雲山拆下來五枚銅錢,在包裡翻找出了一條紅色的細繩,熟稔地將銅錢編成了一條手鏈,交給了阮裕。
阮裕有些疑惑地接過銅錢手鏈:“這是什麽?”
“從我師父那裡順來的法器。”陸雲山邊說邊把剩下的一大串銅錢收回包裡。
這賣相十分隨便的法器……頗有些批發來的廉價感。
阮裕乖乖收下了。
封行遠在阮裕旁邊坐下,問道:“這個銅錢是做什麽的?”
“沒什麽,圖個吉祥平安。”陸雲山這麽說著,“明天咱們去山洞裡之後,我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畢竟那個世界的事我們誰也沒接觸過,總歸是小心一點好。”
封行遠點點頭,對此表示認同。
“封哥,我們商量一下,要不明天山洞裡你就不要下去了。”陸雲山看著封行遠,給出了自己思量許久的建議。
封行遠沒有料到走到這一步了,陸雲山卻突然要讓他止步,他有些驚訝,下意識皺了皺眉:“怎麽了?”
“先喝口水吧,”陸雲山把晾得涼了些的開水杯子遞給封行遠,“聽我說,封哥,你生活的世界一直是正常人的世界,你不能再陷得更深了。這個世界有它的規則,另一個世界的吳求他們不能左右它,我們這些生活在這裡的人更不能。”
封行遠沉默了一會兒,把那杯水端起來又放下:“那我送你們到山洞外面吧,我想能陪阿裕多走一段是一段。”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畢竟術業有專攻,而他的的確確在這方面毫無認知,他知道自己這樣一個普通人,去了恐怕也是給陸雲山添麻煩。但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是一回事,擔憂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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