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管家才知自己有所誤解,他一笑置之:“說嘛,你指派給我了就是我的分內事,何來添不添一說。”
商行箴弄了滿指的花汁:“我看哪天有空牽頭小羊回來,你花點心思養著。”
孟管家糊塗了:“養小羊幹嘛呀?自家飼養長大的吃著更香?”
“不吃,就養著玩兒。”商行箴捏了捏孟管家的肩膀,“時聆喜歡。”
晚上吃飯,時聆又抱了隻金錢龜下來,洗淨手後坐到餐桌前,等商行箴動箸夾了菜,他才把搭在膝頭的手拿上來。
才吃兩口,邊上的手機響了,時聆的那台在樓上,所以他沒抬眼,仍舊埋頭扒飯,隻想吃完了趕緊回房間寫作業。
亮起的屏幕顯示“媽”,商行箴接通了,不打算回避:“吃飯呢。”
荊漫問:“國慶忙呀?家裡燉了羊肉,就盼著你回來吃。”
商行箴朝對面掠了眼:“戒羊了,哪天烤牛再喊我吧。”
荊漫矜貴道:“不喊了,你自個循著味兒回來吧。哦對了,你安裝的遊戲我跟桃酥差不過都過關了,你下次再弄點新的唄,再給桃酥換個粉紅色的手柄,她那個的十字鍵壞了。”
商行箴說:“要不你們先列個清單吧。”
“數你最不耐煩。”荊漫嗔怪,隨即話鋒一轉,“行箴,明天……”
就知道他媽這時候打過來是為何事,商行箴撥弄了下放涼的菜,歎道:“我記得。”
“你上午還是下午去?”
“上午吧。”
這頭電話剛掛,那頭時聆就放下了筷子。
商行箴一端起碗,時聆輕手輕腳地挪開椅子離開了餐桌,沒打一句招呼便跑上了樓。
拐彎時動作大了,時聆被樓梯扶手的柱頭蹭到了左手的傷口,生生咽下一句即將衝破喉嚨的吃痛。
其實那一道淺淺的刀傷已經好了五六成,繃帶拆了,結成的痂細細長長地伏在小臂,沿傷口的紅腫未完全消散。
而且剛才撞的那一下也不重,但時聆就是感到疼,那條褐色的痂仿佛會爬動,從他的小臂爬上他的肩膀,再由他的肩膀鑽進他的體內,最後在心臟表面啃噬出一個小洞。
前晚商行箴捏著他的後頸警告他的凶狠面目老是在他腦海裡徘徊,這兩天時聆總想掐住商行箴的脖子把人摁倒在地,騎在他身上壓製住讓對方動也動不了,然後用同樣的表情告訴他——“只要你幫我,我就會乖。”
——“可你要是敢把矛頭對準我,那我也掐死你。”
然而每次這樣幻想,他都不太高興,比起針鋒對決,他更希望商行箴與他長久地維持在縱容與被縱容的關系中,他永遠都不要在商行箴面前露出醜惡的面孔。
“別摳了。”頭頂突然落下一道聲音。
椅子腿在地面磨出刺耳聲響,時聆錯愕起身,他居然分神得連商行箴走進來都沒留意。
“嚇到了?”商行箴捏住他手腕,稍向上,力度就輕了,四指托著他的小臂,拇指撫過上面的傷疤。
時聆還記著他那番言論,想抽回手,但也只是想想:“沒有。”
盡管動作微小,但商行箴還是捕捉到他攥上時聆的手腕時對方一瞬繃緊的筋肉。他又從那截手臂落回腕部,扣緊了,說:“我是指那晚的話,是不是嚇到你了?”
時聆訥訥道:“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這個回答比是或不是都更難讓人琢磨,“是”會讓人自責,“不是”便顯得虛偽,而實話令商行箴更難受。
昨晚入睡前他回想和時聆共枕,其實看著時聆背對他蜷起的身影,他是想抱上去的。
“過來。”他把時聆帶出房間,然後進入他自己那屋,再鑽進衣帽間開燈。
“我明天要見個重要的人。”商行箴舉著兩件黑襯衫,一件蛇紋扣金豎紋,另一件波浪暗紋,“你幫我挑一件?”
時聆指了豎紋的:“這件。”
這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商行箴穿的那件,他猜時聆也記得:“為什麽?”
時聆舉步就要走:“因為這件參加過齊康年的葬禮,晦氣。”
“時聆。”商行箴在後面叫住他。
時聆回過頭:“重要的人,有多重要?跟你公司的副總一樣重要嗎?”
商行箴心想又來了,但時聆任性撒脾氣反而讓他舒心點:“一個家人。”
“……哦。”時聆走回來,扯了扯波浪紋襯衫的下擺,“這件吧。”
“行。”商行箴將落選的那件掛回去,另一件放沙發凳,“明天我自己開車,你有沒有要去的地方?我送你。”
時聆想了一下:“不去了。”
又是這樣讓人捉摸不定的回答,商行箴挑了皮帶和西褲擱下,轉過身靠在首飾台上:“我說了送你過去。”
時聆帶著些許不安看著他:“我有個小羊落在齊家了,我能不能去要回來?”
他臉上的不安像細針刺痛了商行箴的雙眼:“什麽羊?”
“一個玩偶,抱著睡很舒服。”時聆比劃了下大小,隻頃刻就放下雙手,“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
“我能有什麽不放心。”商行箴說,“不過得早點出發,大概八點左右。”
時聆點點頭,整個人的狀態松弛起來:“你等我一下。”
他跑出衣帽間,棉拖落地的啪嗒聲鋪了大半條走廊,很快他又跑回來,在商行箴掌中放下一條卷成蝸牛殼形狀的灰色帶子:“我洗乾淨了,原本昨天上午就晾幹了,可你凶了我還不道歉,我就不太想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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