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聆分不清對方是故意歪解還是理解能力低下:“我隻想要個說法。”
“然後呢,你還打算跟前幾天那樣傻站著不動?”商行箴抬手搭住門把,“不是怪我把你弄濕了,過來換衣服。”
說完一壓門把,率先進去了。
更衣室用隔斷分成兩塊區域,靠門的是臨時衣帽間,裡面是浴室。
每年寒暑假的時候商行箴的堂弟會過來這邊小住,衣帽間裡常備著適合十七八歲的男生穿的衣服,孟管家會根據每季度的品牌新款添置。
時聆不肯換衣服,瞅見邊上有吹風機,說:“我拿這個吹乾就好。”
商行箴由著他去,伴著外間吹風機呼呼的風聲淋了個澡,洗完出去時聆還在彎著腰吹褲腿管,書包帶子有一邊滑了肩,琴盒擱在地面。
房間中央那麽長的沙發凳不坐,連琴也跟著主人受苦。
商行箴俯身要把琴盒拎起,時聆似有察覺,猝然扔下沒關掉的吹風機,先一步將琴盒奪到懷裡。
商行箴本沒打算撈到什麽,那動作只是個幌子,被冷落的吹風機易到他手裡,他對鏡吹起了頭髮:“這麽緊張,用不用給它上保險?”
吹風機噪音不大,但時聆的回答更輕,商行箴從鏡中窺見對方雙唇翕動,他關掉吹風機轉身問:“你說什麽?”
時聆重複一遍:“我就這一把琴,不能弄壞。”
那雙眼睛藏著執拗和認真,商行箴發覺自己做不到和時聆對視太久,不然老是會忘記這人和齊康年存在著血緣關系。
他抱臂倚在台沿,說:“我還沒惡劣到要破壞你的私人物品。”
有過之前的種種,在時聆心裡商行箴說的話可信度極低,他字句清晰道:“我的琴只有一把,老師也只有一個,現在你把她調走了。”
商行箴忽地笑了,終於正眼看他:“你怎麽認定你的老師必須是她?怎麽就不能是別人?”
時聆面向商行箴,同時能從對方身後的鏡子看到自己的表情,他以為自己至少會眼神躲閃,結果沒有,只在收緊攥在琴盒上的手時感受到掌心的微潮。
他答道:“她帶了我兩年多,只有她了解我的學習進度。”
“重點不是因為她的收費低?”商行箴直戳要害,直面諷刺齊家的人讓他騰升起難言的快意,“我清楚你要考哪個學校,你認為那個資質平庸的老師能把你帶到多高多遠?你的天賦和勤奮能給你加多少分?優勝劣敗,你覺得你有多少把握?”
相似的問話換個說法就成了班任天天耳提面命的那一套,但時聆眼下再做不到像班會那樣還能分神想別的事情了。
這幾個問題哐哐砸過來,犀利又現實,他曾在失眠的深夜憂慮過,也在無可奈何的現實條件中認命過。
到這一刻他才面露幾分怯意:“你到底想說什麽?”
見了幾次面,商行箴終於喚了對方的全名:“時聆,要不要跟我做個交易?”
時聆擎等著商行箴的這一句,一路過來他把能想的都想了,商行箴晾他那麽多天,無非是想磨他的性子,看他著急,等他妥協,最後才道出真實目的。
至於目的,時聆也推斷過,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商行箴單刀直入問了他跟齊家的關系,那目的再怎麽偏離也不會跟齊家脫軌。
對時聆而言這稱得上是一場較量,他不知道商行箴想要什麽,那商行箴也不必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他壓下過快的心跳,冷靜道:“我沒有值錢的東西可以給你。”
商行箴不談利益,先拋出誘餌:“我朋友的長姐在音樂學院任教,如果你需要專業輔導,我可以幫你牽線。”
時聆不表露半分雀躍:“可我付不起那麽昂貴的學費。”
商行箴以視野作網將時聆的神態表現捕取在當中,直盯得對方別開視線,才道:“說好是交易,那就不需要你操心學費。”
時聆良久沒回應,最後垂眼點了點頭。
商行箴挺稀奇:“你不問我交換條件?”
時聆低頭摳弄琴盒上的貼紙:“如果你想讓我知道,你的司機早就一股腦倒出來了。”
商行箴松開環在胸前的雙臂,認為有必要警告周十五管管自己的嘴巴,以後多開車少說話。
“去吃飯吧。”商行箴拉開門,腳剛踏出去,他想起了什麽,回過身,“今晚開始你搬過來賦月山莊。”
他的語氣比起征求同意更像是通知,時聆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層,有點懵:“……為什麽?”
商行箴理由充分:“你的新老師也住賦月山莊,她過來授課方便。”
時聆縱有千種顧慮也瞬間先拋下,緊跟上商行箴的步伐:“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上課?”
商行箴偏頭看向身側的人,時聆眼裡的怯意和故作冷靜已被熱切和期待覆蓋,他笑了笑,開了個空頭支票:“她明晚有空的話,你們可以見一面。”
觀景側廳和別墅內部相連,餐廳在一樓,並非設宴,孟管家便讓私廚把菜端上商行箴平常用餐的奢石方桌,很家常的兩葷兩素。
兩人面對面坐著,擋在中間的裝飾花被孟管家挪到了一旁。
家中不常有客人,商行箴獨自吃飯的時候通常還會在左手邊擺一台平板電腦處理工作,今天破天荒沒讓孟管家把平板拿過來。
他輕瞥桌對面,時聆雙手還藏在桌下沒拿上來,不知道是仍感局促還是飯菜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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