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汀催促他出門,別讓商行箴在樓下等太久:“記得,他喜歡黑藍灰。”
從小區門口出來,太陽已經從頭頂上方朝邊上溜了一截,給“金地灣”三個大字滾了層金邊。
車子還停在外面的樹蔭下,時聆拉開副駕門,對著無人的主駕愣了分秒,隨即朝後排看去。
時聆甩上門去拉後排的門,相處久了不用對方開口表達所想,他鑽進去,右腿跨過去坐到商行箴腿上,放軟筋骨伏在商行箴懷裡。
商行箴撫了把時聆的後背。
他撫摸的方式和時雲汀不同,時雲汀會在後心的位置順兩下,但商行箴的手總是最先落在時聆右側肩胛,然後抬起,從頸椎一路滑到尾椎,再停在後腰處拍一拍。
在時聆的認知裡,只有商行箴會把安撫、情欲和佔有同時連貫起來。
商行箴拍完時聆的後腰就把手掌置放在那裡了,他環著時聆,看起來像禁錮的姿勢,但腦門抵著時聆的肩膀,又更像尋求倚靠。
“時聆,你告訴我,從去年九月到現在,你來過金地灣多少次?”
去年九月是時聆搬進賦月山莊的日子,時聆坦白道:“兩次。”
商行箴抬起頭:“另外一次什麽時候?”
時聆說:“除夕,我太想我媽了。”
除夕夜商行箴回去跟家人過了,那晚時聆一個人吃飯。
見商行箴沉默不語,時聆又道:“我跟孟叔說敢心喊我們去玩兒仙女棒,孟叔信了,當時他在幫我照顧楊納瑞,我還騙他,我很愧疚。可如果連團圓的日子我都不去看看我媽,我會更愧疚。”
商行箴又開始重複撫摸時聆後背的動作:“你怕我把對齊家的仇恨算到你母親頭上,所以一直不讓我知道,是不是?”
這次輪到時聆不說話,商行箴分析道:“不過這個因素隻佔一部分,你還擔心被齊家的人查出來。時聆,哪個佔比更大?”
時聆被摸得很癢,他開口:“叔叔……”
商行箴問:“今天帶我過來,是因為齊文朗自殺了,還是因為肯信任我了?”
“在決定帶你過來之前,我並沒預料到齊文朗會跳樓。”時聆捂住商行箴的嘴阻止了他的侈侈不休,“去年我過來,我跟我媽說你收留了我。除夕我過來,我媽問我在新家過得怎麽樣,讓我謝謝你。今天天氣很好,我突然就想帶你過來見她了,就這樣,沒別的。”
掌心下的嘴唇動了動,時聆捂得不緊,指縫中漏出商行箴的一句“對不起”。
時聆聽清了,如果眼神能投射腦中影像,他和商行箴對視時一定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一汪蕩漾的深藍池水。
商行箴在為當時不問緣由把他拽進池子裡正式道歉。
時聆裝作沒聽清,挪開手湊近一點:“你說什麽?”
商行箴剛啟唇打算再說一遍,時聆就將兩人距離的毫厘之差抹掉了,低下頭親了他。
從坐上商行箴的腿開始時聆就一直被對方摟著,親完了,他的手穿過商行箴的身側擠進他的背後,也把人摟實了。
“叔叔,”時聆說,“我摸不清我媽看沒看出來我們之間的關系,如果看不出來,我可能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向她透露,她接觸外界很少,加上以前被打擊過多,很容易受刺激。”
商行箴說:“沒事,又不是既定規則。”
他並不覺得不公平。
時聆才十八九,年輕,將來會面對許多變數,也會遇上許多不知如何解決的時候。
而他處在生活形式、價值觀念都趨於固定的年齡,在乎的東西不少,能看淡的東西也不少,比起得到完全的認可,他更偏重於引領時聆,在未來走得更順暢、更稱心一些。
去年的八月末時聆過得雞飛狗跳,今年反而十分安寧。
齊文朗到底沒搶救過來,那天救護車到的時候他早就咽了氣,齊晟年輕董事長的自殺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媒體,電視新聞輪番報道,報紙留了全版去記載,陣仗比前段日子齊晟企業動蕩還大。
因為齊文朗欠下的那筆債,齊家的房產由程信和繪商瓜分,部分資產低價拍下,其余未售樓盤則由當地相關部門出面處置。
起先時聆還蠻有興致地坐在電視前看看新聞,或是抄起一份孟管家帶回來的報紙津津有味地讀,後來就覺出無趣,木已成舟,再怎樣變換言辭去敘述都不會更改結局。
大學開學稍晚,九月之初,商行箴從拍賣場回來,載上時聆到外面兜兜風。
副駕上放著喝的,時聆打開門就看到了,他拿起來擱腿上,擰身拽過安全帶,商行箴就傾過身來給他插好了吸管。
兩人到舊城區的拉麵館吃了碗面,散步消食消到進口商店去,商行箴又往購物籃裡掃了幾盒套子。
排隊結帳時,時聆到底站不住,獨留商行箴在隊伍裡,撒腿就跑出了店外。
商行箴結完帳拎著一大袋子東西,似責備似戲弄:“不是說這回學著克服一下?”
當做補償,時聆像上回似的主動牽商行箴的手,這次又從對方手心裡抓了支糖:“我的前提是買普通款,你自己瞧瞧你拿的什麽。”
商行箴不擅長裝無辜,更像是老謀深算:“隨便扔進去的,誰一字一字仔細看。”
糖球弄了時聆一嘴的蜜桃味兒,他咬著塑料棍踱到初中圍牆外,跟商行箴平常叼著煙的深沉模樣依舊差了十萬八千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