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宿過去,商行箴滿腔的慍怒並沒消散多少,甚至比起昨夜更多了份心寒,冗雜情緒連同腦中回蕩的爭吵聲像陣陣針刺,讓他疲於做出任何表情。
孟管家打包好了早飯遞來,商行箴接過,說:“今晚我不回來吃飯。”
每年今天都是同樣的安排,孟管家不知昨晚在二樓發生的事情,鬥膽建議道:“和家人聚完早點回來吧?”
商行箴從沒向時聆提過自己的生日,也不想在這個日子兩人見上面又再吵上一架,他暫且找不到合適的解決方法,邊換鞋邊可恥回避:“看情況吧。”
孟管家還想說什麽,商行箴已經匆匆出了門,他收回手捏拳輕輕砸在掌心,萬般無奈地歎了口氣。
今天出門遲了點,正遇上早高峰,車子幾度走走停停,商行箴靠在後排,身體因刹車而微晃了好幾遍,他煩躁地刮刮山根。
周十五見狀,忙找話題轉移商行箴的注意力:“商先生,今天我照舊在別墅外面候著?”
哪壺不開提哪壺,商行箴更煩躁了,說:“不用了,哪涼快哪呆著去。”
直到回辦公室坐下,二十六層隔音措施得當,商行箴才空出閑心思考自己為什麽不向時聆提起自己的生日。
明明讓時聆知道了今天這個日子,或許就能避免昨晚的爭吵。
也不對。
這場爭吵是時聆蓄謀引起的,所以它必然會發生,只是好巧不巧趕在他生日前夕爆發了。
沒告訴時聆自己的生日,單純是因為確信時聆會偷偷為他準備驚喜,而他又暫時無能為力帶時聆回去見家人,不忍看對方心情落空而已。
可為什麽他會確信時聆不會對這天視若無睹?
答案呼之欲出,商行箴及時抽了支鋼筆隨機打開一本文件,用密集的字眼遏製住自己的無邊猜想。
到此為止全是他的假設,事實就是時聆不知道他的生日,也不會無端備好一份禮物等他回家,他昨晚說了那番重話,回去後更大概率面對的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開完例會,商行箴照例留意了下股市行情,今早上齊晟股票暴跌,據說是由於企業季度業績嚴重下滑。
邊上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商行箴忙抓過來看,置頂的頭像毫無動靜,給他發來消息的是程慕朝。
只有一條新聞資訊,內容與齊晟出讓產業園區大量股權相關,行文間用的是不確定口吻,留白空間大,即使最後事有反轉,這篇新聞稿也不會被拿來批判。
商行箴戳了條語音過去:“你這邊找人撰稿的?”
程慕朝回復:“是啊,製造一下人心動蕩。你聲音怎麽蔫蔫兒的,談個小男友,愁自己又老了一歲?”
商行箴無心聊及感情:“忙去了。”
程慕朝:“今晚聚不聚?秦玄出差了,咱倆小酌兩杯去,你帶上小男友也行,都成年了,該學會喝酒了。”
商行箴掃人興:“下次約吧,今晚回去跟家人吃飯。”
放下手機,商行箴摒除雜念投入工作,偏偏總有人擾他清淨,下午孟管家發來消息,說時聆單獨跑出門了。
以往時聆在家裡的每一次動向孟管家都會給商行箴通風報信,唯有這次商行箴心焦追問:“他帶行李了?”
離開學還早呢,孟管家一頭霧水:“就背了個小包,別的沒了。”
商行箴想要精確消息:“帶沒帶他的琴?”
孟管家:“琴在臥室呢。”
商行箴昨晚話說得有多重,今天的心情就有多跌宕起伏:“隨他去。”
等下還有個主題會要開,商行箴列完提綱,抄上會議資料走出辦公室,將手機扔給秘書:“有來電或消息給我打手勢。”
總會議室投影設備已檢查完畢,商行箴登上講台,秘書在前排捧著筆電做會議記錄,手機擱在腿上,她打字飛快,偶爾低頭摁亮屏幕看一眼。
恰在她的目光移開手機回歸電腦屏幕的那一瞬,掛墜上的遠山圖案閃了兩下。
繪商大廈樓下的花壇,時聆握緊手機等待回應,烈日曬得他耳朵發燙,他無動於衷,不甘心地再次按亮了感應器。
明明昨晚摔的是他的掛墜,此刻卻像是商行箴的被損壞,否則為什麽收不到他的感應?
像“我喜歡你”這句實實在在的表白一樣,時聆的勇氣也是限量的,他關掉藍牙,將手機揣進包裡,抬起頭茫然地看向二十六層辦公室的窗戶。
同是烈夏,他感覺自己又變成了被商行箴漠然視之的那一個。
橘紅圓日懸在建築之間作纏綿之狀時,商行箴收到孟管家的信兒,說時聆回家了。
他將手機扔回儀表台上,這件事或許處理得不夠好,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從前種種他已足夠退讓,這次就必須亮明自己的底線。
最後一抹殘陽被夜色吞噬,商行箴在小區停車場刹停。
家裡的餐桌已擺好碗筷,商宇也來了,從他進門那刻起就不住衝他身後張望,直到商行箴合上門,他才收回視線:“貝貝沒來?”
“帶他過來幹什麽,”商行箴搡他後背,“進去,別擋路。”
“不是,生日你不帶他一起過啊?”商宇按著沙發靠背翻過去坐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就讓他自個兒吃晚飯啊?”
“說誰呢?”荊漫抱著袋薯片填上商宇身旁的位置,“吃不吃?”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