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希望送她出國留學嗎?”
“那當然。”
“這是她想要的嗎?還是你想要的?”郎峰問得很尖銳。
周其琛沉默了,連沉默都顯得很尖銳。許久之後,他聽見自己說:“我想要她能夠接受我。這……應該是為了我自己吧。”
郎峰沒說話,他伸出手要抱他。可手臂剛伸出來,就被周其琛給推開了。
“別來這個。”他聲音有點抖,跟平常不太一樣。
可郎峰沒從他,他又湊進來,這次他很強勢,從身後抱著他的頭靠著他肩膀,和他骨頭貼著骨頭,低低的聲音傳到周其琛的耳朵裡:“你別瞎猜我的想法,我都告訴你。
“我想說的是,站在她的角度講,她從小就生活在同樣甚至比你更大的壓力下,她的優秀和你的背叛就好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承認你沒錯,就相當於承認她錯了。她還沒有成年,是很難有自己的想法的,也很難反思過去發生的事情吧。你其實可以給她一些時間。如果她成人了,獨立了,還反應不過來這個道理,那麽你也可以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你說你父母對你是像交易一樣,一旦發現你哪個方面和他們初衷相違背,就瞬間撤回對你的感情。可你和阿瑞呢,如果你發現她沒有像你期望的那樣接受你,你會怎麽做?
周其琛還是沒說話,郎峰兀自說下去:“我知道你著急,想今年年底回也是因為她要高三了,對吧。其實如果出國留學的話,高二已經開始準備大量的申請了,還有各種標準化考試……退一步說,即使她知道了,接受了,可能也晚了。”
“也不只有本科送她出國這一條路。如果他在大學了想考慮交換項目,或者大學畢業想出國讀研,你想幫忙,也可以的。歐洲讀研會便宜一點,看她想學什麽。Ivy在一家留學中介打過工,如果她真的想,我讓Ivy幫忙看她的申請——我也可以幫忙,當然,是她更擅長這種文字工作。
“你想做的事情,我支持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只有這一條路。你說你摔過一回了,大不了再摔一次,這個你可以。”郎峰從頭到尾沒放開他,手臂又收緊了些:“可是我不行。我心疼。”
其實,道理他也都懂,可他深陷局中,跳不出來。他手裡面握著把扭曲的標尺來衡量得失和愛恨,一切求之不得都被放大了千百倍成為執念。郎峰說的也很簡單,很直白。錢不能換得愛,時間也不能。只有愛能換得愛。如果周其瑞自己不能頓悟,如果她選擇看不見,那麽沒有人能讓她看見。
就在眼前的真相總是最難以讓人接受。他為一個渺茫的希望日複一日地努力著,這就好像生活的最後一塊遮羞布,荒漠裡面唯一一個指向標,指向和解,還有團圓的大結局。他在這條路上面獨自走了太久了,很多人看到了,知道了,都沒有戳破。如今,是比自己小三歲的郎峰過來,把這塊布給掀開了。周其琛想,還好,郎峰的前胸靠著他後背,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他一度想從他的懷抱中掙開,可郎峰就打定了主意不動地方,他的一隻放在周其琛肩上,另一隻手在他腰側,手臂交匯在他胸前,漸漸收緊力量。很緊很緊,勒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周其琛覺得這好像某種格鬥招式,他本能地想去拆招,再推開他一次,可他手臂如千斤重。
又好像一把鎖。他逃不開,也掙不脫了。如果今天郎峰是要他的命,他也就給了。可他要他的心。
第34章
那一天晚上,他們聊到凌晨快兩點。周其琛把這趟回家的遭遇,還有他爸爸家裡這邊的一色人物,包括和爸媽和妹妹的一些往事都講給他聽了。說開口難,可是一開口卻是刹不住車了,跟那次郎峰去醫院找他,他講故事時候的那個過程一模一樣。
後來,他照貓畫虎,也問郎峰:“說了半天我了,那你呢?你想要什麽?”
郎峰答得順暢,好像他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就等周其琛問他一樣:“我想要的很簡單。第一,你對自己好。第二,你對我好,別把我當外人。”他這後半句話指向性很明顯,說得擲地有聲,周其琛聽著都覺得耳朵燒。
“蘭亭是我朋友,他是個直男……”
“跟蘭亭沒關系,跟他是不是直的也沒關系。你和我之間,我們是伴侶,是親人,出了事你應該先告訴我。”
這次輪到了周其琛被他說得沒話。這事情確實是他不在理,是他逃避在先。他就低頭道歉,目光也移開了——郎峰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了,他幾乎就沒有不佔理的時候,平時是向外輻射耀眼的自信,在和任何人爭執的時候,只要跟他一對上眼睛,就不由自主要敗下陣來。
最後,還是郎峰給他找了台階下:“我知道你不習慣,之前也沒人讓你這麽做。慢慢來吧……”
是周其琛主動說:“不習慣也要做,人要是隻做自己習慣的事,就都混吃等死得了。”
郎峰點點頭,說:“你可以隻說一點,或者你可以說有這件事,但是我不想現在深入聊……我會給你足夠的空間,你也應該對我有這個信心。”
周其琛聽他說著,突然想起來,主動開口說:“這麽說起來……是有件事沒告訴你來著。你應該也知道,海航買了二十多架330,提前幾個月要交付。之前領導到處拉人改裝,也問到我頭上了,我沒答應。我是想著,在320上面放機長比較容易。而且,如果我也飛國際線的話,一走兩三天,咱不是更沒機會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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