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曉匆匆趕來上班,她是有些掛念周其琛的情況,到了病房看到他在用自己留下來的平板看劇,這才放下心來。她給他檢查了手術刀口,換了繃帶。
周其琛看著她的手,突然停住了,用好的那手抓住了她手腕。
林曉這才意識到,她早上出門出的急,忘記摘下她的戒指了。她平時的醫護工作是不能戴戒指的,所以她每天出門之前都會放回去。
“我看看。”周其琛說。
林曉便摘下來,大大方方給他看。很普通的銀色素圈,戴在她手上。
良久,他問她:“你們結婚了?在國外?”
“沒有,但我覺得我們是伴侶。雖然國內不承認,但我們心裡承認,周圍的朋友承認。”林曉解釋說。她說話聲音不大,但是很堅定。她其實無意在周其琛傷口上面撒鹽,可他問起來了,她也不能撒謊或者顧左右而言他。盡管只有幾天的相處,可林曉知道,他是堅強的人。
林曉走了以後,她沒看見,周其琛一整晚就一直盯著病房的窗口外面。從林曉的背影離去,到夕陽西斜,到夜幕降臨,像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他的眼神仿佛越過了布滿管線的病房,越過了醫院的混凝土高牆,越過了沈陽的白山黑水,甚至越過了渤海灣,到達一個更高更遠的地方。那個地方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也不可名狀。他只知道,他想去那裡,不惜一切代價。
那一天破曉之前,周其琛想明白了,這種感覺叫自由。他知道,他也想要林曉那樣的感情,他想要自由。可是,世間難得兩全,他選擇自由,就要放棄熱愛。
也就是那一天,他決定離開軍隊,離開致遠艦,離開自己深愛的殲-15,也離開白子聿和他永遠不會有結果的單戀。之前因為止疼藥過勁兒又不想加劑量的時候,他整宿整宿疼得睡不著覺。可是,要生生割裂他人生的前半部分,讓他感覺到強烈的疼痛和不舍,這遠遠比斷五根骨頭的痛苦要難捱。
第9章 - Present
後來,周其琛確實是在新加坡過了年。新加坡華人多,當然也是過春節的,他住酒店樓層挺低,照樣被樓下的聲音吵得睡不著覺。所以,他索性下了樓打算隨便逛逛。他朋友不少,可是朋友也都有自己的家庭,每逢佳節肯定還是和自己家裡人團聚,所以每年都是就剩他形單影隻。他以為躲到國外就好了,沒想到新加坡這也是滿地紅紅火火,夜市喧鬧繁華。
回到北京的時候,他難得地,情緒不太高。春節之後這個高峰也是把人折騰的夠嗆,有些飛行員也回家了,所以不休假的這些人基本上除了倒時差沒別的空閑。可是起飛之前,郎峰突然發信息問他晚上有沒有空。他看了一下聊天記錄,這才想起來,他們上周是約了今天,但是後來他在國外給忘了,郎峰也一直沒發短信確認,他就一直沒想起來。既然約好了今天,他也不好再改——郎峰每周就兩天在北京,這兩天也不是一直都有空的,他的時間其實比自己還難約,再改就不知道幾周之後才能見了。他就發了個好。
結果,事與願違。他本來計劃的北京時間七點落地,但是在樟宜國際機場開始滑動時候就出了問題。飛機的ABS系統故障的黃燈一直亮著,平地滑行的時候一踩刹車,因為防抱死製動鎖死,機體都開始顫,別說滑行到抬輪速度了。他們滑回以後請工程師上機檢查,客艙裡乘客坐等著,情緒都焦躁極了,周其琛在工程師檢查的間隙給郎峰發了一條微信:系統故障,估計要延誤至少一小時,你先吃飯吧,別等我。
郎峰就問他:什麽系統?怎麽故障了?周其琛把手機關了靜音,他沒看到這條,也就沒回。不僅是乘客,他和當時的機長也被這個故障搞得心神不寧的。
最後他落地的時候已經是北京時間九點,簽完單子九點半了,他衣服也沒來得及換,給郎峰發了條信息就去停車場取車了。
“到底怎麽回事?”郎峰給他開了門以後,招呼也沒打,就直接問他。
周其琛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他是說自己沒來得及回復的那條微信。
“ABS鎖死了,平地都踩不了刹車,我們都滑出了又得滑回找人上來修。”周其琛解釋道,“當時我忙著走程序,沒看到你信息,就沒回。不好意思啊。”
等他說完了,抬頭和郎峰對視了一眼,才意識到……郎峰是因為一直沒聽到自己的答覆而在擔心他的飛機問題嗎?
無論是不是,他都無從求證了,郎峰只是問了他後來怎麽解決的。他也是飛空客的飛行員,可周其琛也琢磨出來了,ABS故障不怎麽常見,他估摸著郎峰沒遇到過,要不然不可能問這麽仔細。
郎峰讓他在房間裡面坐了,然後又打開了冰箱,問他:“晚上我點了壽司,你要不要吃點?”
他其實特意點了兩人份的,但周其琛其實在航班上隨便吃了點東西,現在主要是精神緊張和疲勞,感覺不到餓。他就擺了擺手說不用了,只是說去洗個澡。
這意思,其實也挺明顯。
他拿著郎峰給他的全新的浴巾要進去的時候,郎峰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你後背怎麽樣了?”他還惦記著一周多之前他在浴缸裡面摔的那一跤。
周其琛說:“快好了,沒事。”他尋思著,洗完澡他也得光著膀子出來,那時候也看到了。可郎峰一直看著他,還說:“給我看看。”他這才把製服上衣扣子全解開,然後扥著後領子一隻手就把裡面的背心給脫下來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