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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鉤_larivegauche/塞納左岸【完結】》第5頁
  他妹妹朗逸,父母起了個英氣逼人的名字,不過家裡人都叫她Ivy。和身邊一些有弟弟妹妹的人不一樣,郎峰自打朗逸出生就沒有嫉妒過她,小時候從沒搶過她的玩具,心裡也沒有不平衡過。他倆的關系一直挺好,他也一直很以她為驕傲,本來對方就是問了一句,他開口說起來Ivy的事情還沒完沒了了。

  周其琛倒是喜歡聽他說,他也笑了笑,問郎峰:“那你很護著她吧。”

  郎峰想了想,挺認真地說:“那倒沒有。從小到大她都很獨立,我倒覺得我們是互相依賴,她屬於創意性思維的人缺少常性和耐心,我是學工程又是做飛行的,我缺少點子,所以算是我幫助她,她也開導我,就是……”他停下來,似乎是在尋找一個形容詞,然後說:“就是很平等的關系。”

  郎峰見他問,就說道:“你也有兄弟姐妹?”

  周其琛說:“嗯,也有個妹妹。”

  郎峰繼續問他:“哦,展開說說?”

  周其琛著實是想了半分鍾,最後似乎是還是敷衍說:“算了。我們很久沒聯系了。”

  郎峰也是意識到他可能觸碰到了雷區,沉默了半晌,隻好提了個別的話題:“一起吃點夜宵嗎?”

  可周其琛在那個問題之後,好像就走神了,他禮貌地笑笑說不餓,然後就跟郎峰告辭了。

  他當然也看出來郎峰不討厭自己,甚至說得上喜歡。他對郎峰,當然也是動心的。

  第4章 - Past

  可喜歡對於周其琛來說,是個奢侈的詞。

  他初戀是在十五歲。那時候,他家在沈陽旁邊的一個小縣城,班上有個叫徐蘇蘇的扎著雙馬尾的姑娘主動親了他。徐蘇蘇也算個班花,有不少死心塌地的追求者,其中一個同校的男孩叫陳騰,也是個暴脾氣,聽說了以後就過來跟要周其琛打一架。沈陽的冬天很冷,五六個男生圍觀著,他們打得脫掉了棉衣也脫掉了毛衣在水泥地上滾,他隻記得自己身體和喘息都很熱。陳騰其實大了他一歲,青春期的男孩子一年就長出去一截兒,周其琛沒他個子高也沒他壯,但他打架憑著一股子狠勁兒,愣是把陳騰壓在身體底下動不了。他記得他的睫毛很長,比徐蘇蘇的還長,紅著臉在自己身體底下撲閃。十幾年過去了,他不記得徐蘇蘇的具體樣貌,也不記得那個吻的感覺了,但他記得陳騰跳動的眼睫毛。“欲望”是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詞,那是周其琛第一次給這詞畫上具象。

  那天晚上,十五歲的周其琛學到了好幾件事情。和陳騰在學校打架的事情被他爸知道,他爸周成海下崗又酗酒,氣得扇了他十五個耳光,他說每一個就對應你惹事兒的一歲。他知道了他在這個家的存在,是不受歡迎的。那會兒,他妹妹周其瑞剛滿一歲,好不容易停止哭泣在裡屋睡著了。他本來要跟他爸鬧得雞飛狗跳,可為了不吵著他妹,他硬生生挨了他十五個巴掌。他學會了生活裡有個妹妹是什麽意思。當天,一起玩兒的朋友看到了問他臉上怎麽回事,他說摔了個狗啃泥摔的。他也學會了為了臉面撒謊。

  但是最重要的一件,大概是他在被窩裡,想起他們打的那一架,覺得燥熱難耐,然後他本能地摸著自己,想著陳騰在他胯底下紅著臉喘粗氣的樣子第一次給自己手淫。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麽他被姑娘親了也不會興奮,為什麽他對著徐蘇蘇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也沒感覺。他意識到他喜歡男孩子。

  十八歲的時候,改變他一生的第一件事發生了。沈陽空軍軍區來招兵,他想都沒想,就被招走了。那時候,家裡面靠著周成海下崗後微薄補貼和他媽媽紡織廠的工資,加上周其瑞,確實是三天兩頭揭不開鍋。周其琛學習也不怎麽好,在學校屬於老師都按不住的孩子王,但是因為體育好,參軍這個選擇太順理成章了。至於對男孩子有感覺這件事,十五歲之後每年每月,每時每刻的壓抑迫使他幾乎從心理上成功無視了這件事的存在——他那時候想法簡單而稚嫩,類似乎保險櫃裡放存折,我有一個秘密,我把他牢牢封進了箱子裡面上了鎖,放的遠遠的,方便的時候再拿出來。他想不到,喜歡這種東西是很貼近人的心的,他藏得再牢靠,有朝一日,總會露餡。

  兩年半以後,他在003型航空母艦致遠艦的甲板上,第一次看見白子聿。

  大部分LSO都是艦載機飛行員出身,因為只有飛行員最懂飛行員,白子聿也不例外。他年長周其琛兩歲,在周其琛從沈陽軍區剛剛調過來29軍改做海軍航空兵的那一年,白子聿是是29軍的最優秀的艦載機飛行員。當時他二十一歲生日剛過兩天,在致遠艦上還是每天暈船吐兩回,但是他第一次上甲板,第一次看到殲-15在濤聲震天中掛索,就是白子聿從狹窄的機艙裡面走出來。

  別的新兵蛋子都看見他袖口的兩杠一星,看到他筆直的軍禮了,想到最高榮譽、熱愛和初心。周其琛也想起這些了,可他還想起了點別的。他想起來了十五歲那年陳騰跳動的眼睫毛。

  當飛行員的時候,白子聿是他的排長,周其琛是他手底下最聰明也最搗蛋的兵。一年之後,白子聿轉做著艦指揮官,每次都指揮周其琛著艦。他從十次裡面複飛八次,到十次裡面十次成功。後來,致遠艦最優秀的航空兵這個頭銜也順理成章給了周其琛。

  他當然也知道白子聿是個直男,他也一直掩藏得很好,滿足於當對方最好的朋友,最鐵的哥們兒。他當時的心態也很奇怪,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愛情,每一次著陸,每一次掛索,和白子聿喝的每一杯酒,聽他說每一個愛過的姑娘,都好像在落實這種不可能,都在沉默見證他單方面的不求回報的愛。單戀是個死胡同,可他越走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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