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問周其琛術後的康復生活有什麽意思,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他是生來外向的人,好交朋友,即使不工作的時候也喜歡和朋友去外面吃飯聚會。手術一做,他基本上出不了小區門。可這一次,和三年之前是天壤之別。這一周裡,所有需要跑腿和勞動的事情郎峰都給代勞了,他還從悅國酒店搬來了一個行李箱的東西。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就把兩個人在一起的生活搞得儀式感滿滿——他做主,跨著大半個北京城又叫了1949的烤鴨外賣,說是要重溫兩個人那次約會,還叫了一次德國菜。當然,後者不怎麽好吃就是了。
郎峰那天帶到醫院的六瓶皮爾森啤酒,因當天醉翁之意不在酒,而隻喝掉了一瓶,剩下五瓶進了周其琛的冰箱。他在之後幾天裡面慢慢地喝,又喝掉了四瓶。郎峰喝酒的時候,他們會放上一個喜劇片,周其琛伸出手摟著他肩膀,慢慢地郎峰就靠在他懷裡了,轉過頭跟他接一個帶著麥芽香的吻。
一周之後他去複查了一次,郎峰開著他的深藍色特斯拉載他去醫院。到了地方停好車以後,周其琛才想起來到底該不該讓郎峰陪著自己去見大夫這件事。他往駕駛座的方向看了一眼,是要開口問他,可郎峰做得特別自然,拿起他的文件夾就繞到副駕旁邊幫他開門去了,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自始至終沒有猶豫過,沒給他這個開口的機會。周其琛見他這個架勢,就默認了讓他陪著——反正之前住院觀察的時候陪床都陪過了,醫生是不知道,但護士之間估計早就傳開了。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這樣的日子確實可以讓周其琛暫時隻專注眼下。可是,他們倆即將談的是異地戀,跨國戀,正常情況下一個月相交疊的時間不超過四五天的這種戀愛。這個事實像是籠罩在他頭頂上的一片積雨雲,又像是清晨五點提醒他簽到的鬧鍾,周其琛在之前共處的幾天裡面不斷把響了的鬧鈴按掉,直到郎峰走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他因為不方便翻身,晚上睡得不太好,早上到九點多才堪堪醒轉。郎峰是當天晚上的飛機,他沒有飛行任務,只是作為乘客飛回阿姆斯特丹。周其琛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客廳收拾行李了。
這一瞬間,那個被他拖延著按掉數次的鬧鈴終於徹徹底底地響了。
“我們是不是要聊聊之後怎麽辦。”周其琛從臥室走出來,隻穿了一條短褲,就靠著門框,問他。
郎峰抬起頭,先跟他笑著打了個招呼:“早安。”
他似乎是在電腦上面鼓搗著什麽,弄完以後抬起頭對周其琛說:“你過來看。”
他慢慢走過去站在他身後一看,是郎峰的日程安排表。
還沒等他說什麽,郎峰先開口了:“我打電話問了問排班,這個月不好調,回公司要開會,加上下周的飛行任務,就到月底了,實在抱歉。但是下個月我在這邊的時間一共9天,其中有4天可能只是睡覺,空余時間不太多,剩下的5天可以全天陪你。”郎峰的個人日歷是英文的,已經被他用各種顏色標記好,除了藍色有航班號的日程是他的飛行日程外,紫色是公司強製規定的休息時間,各種重要的會議和事項是紅色,他多加的在北京和周其琛一起的時間則是橙色。橙色上面倒沒有甜言蜜語,只是簡單標注了“Personal Time”。私人時間。可就這四個字,在周其琛心裡面重量卻很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談戀愛正數第十天,郎峰就把他完全融入自己的生活裡。
周其琛之前也看到他在鼓搗電腦,偶爾會聽到他用荷蘭語打電話,他倒也沒多問到底是因為什麽,可如今他意識到,那是郎峰默默為之後的事情做安排。他誠意百分百,行動也是百分百。計劃安排都擺在了眼前,倒是周其琛這會兒意識到,是他自己問得太晚了。之前是因為這事焦灼了好幾天,要早跟對方分享就好了。果然,郎峰那天在醫院說的沒錯,他總能給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
見他不說話,郎峰就直接問:“你……有什麽建議嗎?”他瞪著大眼睛的樣子,好像是開什麽規章會議,正在等領導和同事反饋似的。
周其琛先笑了,他低下身子,就這個姿勢從後面摟著郎峰的頭和肩膀說:“沒建議,挺好的,一百分。”
“我知道這樣……也不太理想,作為短時間內的解決辦法吧,這三個月盡量多在一起。之後你工作了就忙了,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
周其琛嗯了一聲,然後說:“睡覺那四天來我家睡。悅國的房間給退了吧。”
“公司管住,還是留著,你什麽時候想來了可以來。”
周其琛被他一提醒,想起來他們在那個酒店共度的時光了,他倒是也有點舍不得。“你還欠我四次呢。”
郎峰說:“是兩次。”
周其琛:“兩次也行,啥時候兌現啊?”
郎峰低頭看著電腦屏幕,特意逐行檢查了他的日歷,然後才抬起頭說:“最早要等到下個月3號……”
周其琛沒讓他說完。電腦被他一手推開了,他的手掌抵住郎峰的肩膀,低下頭來跟他接吻。
第22章
郎峰走了以後的兩周,周其琛發現一個挺危險的事情,就是他特別想他。
其實,郎峰做得絲毫不少,他對周其琛的生活可以說是非常上心。過去兩周裡,他會在微信裡面給周其琛發他飛的每一班的航班號,從周一到周日毫無例外,恨不得比周其琛記自己的飛行日歷還清楚及時。他每天早上會給他發個早安,有時候是中文,有時候是英語或者開玩笑用德語發個Guten Morgen,晚上也會發晚安。郎峰臨走的時候,智能手表就換了鎖屏,現在是用的雙時鍾鎖屏,上面有兩個時間,北京和阿姆斯特丹。無論他人往哪裡飛,處在哪個時區,早安和晚安總會按照北京時間來。有空的時候他們總會打個視頻電話,郎峰記得醫生對他的每一句囑咐,甚至複查的日子也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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