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陽一轉身就跟褚越深深的目光對上,他腦子還沒有轉彎,身體和嘴巴先行動,大力揮手道:“你要出來玩嗎?”
厚重的玻璃不減他聲音的一分清亮,宋思陽眼裡盛滿期待,彎下腰撿起一個雪球朝褚越的方向丟去,雪球砸在窗底下,啪的一聲散開,又與一地的雪融在一起。
褚越冬日不常出門,這時他應該毫不猶豫地拒絕宋思陽,但他莫名其妙因為宋思陽而做出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決定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宋思陽驚喜地注視著出現在院內的褚越,跑了兩步,將雪球砸在褚越的腳邊,滿心歡喜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
褚越垂眸看了眼染了雪粒的鞋子,宋思陽已經來到他面前並牽起他的手。
一顆圓雪球被放在了他的掌心,冰寒的涼意迅速奪走他表皮的溫度,他不由自主地蜷了下手。
宋思陽問:“你打過雪仗嗎?”
褚越搖了搖頭。
宋思陽聞言有幾分隱晦的欣愉,為成為和褚越第一個打雪仗的人而歡喜起來,連忙道:“我教你。”
他說著就往自己堆的雪球那裡跑,但打雪仗哪裡需要人教,等他一回頭,一顆雪球猝不及防地打了過來,力度不大,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肩頭處。
褚越掌心的雪球不見蹤影,見到宋思陽呆怔的表情,很輕微地勾了唇角。
宋思陽忿忿不平道:“我還沒說開始。”
他拍去肩頭的雪,被激起了鬥志,撿了顆雪球想往褚越的臉上砸——這在孤兒院是常有的事情,他和施源鬧起來就愛挑痛處打,但手抬起來,目光觸及褚越那張端麗的臉,卻怎麽都揮不出去。
他這一分神,褚越已然來到他身前,問道:“怎麽不打?”
宋思陽唔了聲,象征性地把雪丟在褚越的褲腿上,不痛不癢的一下。
褚越抬手將雪球揉碎在宋思陽的頭頂,烏黑柔軟的頭髮沾染了雪粒,有一些落在眉眼處,連睫毛上都掛了雪。
宋思陽眨一眨眼,細碎的雪就掉落下去,他晃了晃腦袋,雪紛紛而落,像是下雨天被雨水打濕羽毛後正在清理自己的毛絨絨黃色小鴨子,除了可愛,還是可愛。
這場雪仗是宋思陽打過感覺最奇妙的一場。
他根本不舍得往褚越身上砸,生怕砸壞了褚越的一身冰肌玉骨,褚越卻很是不客氣,所以他相當於是單方面挨打。
肩頭、手臂、小腿、後腰,甚至是臀部,褚越出手百發百中,想打他哪兒就能打哪兒,漸漸的,宋思陽也覺得叫褚越出來玩是給自己找罪受,他連連擺手討饒,“不玩了,不玩了,我認輸.....”
褚越手裡還拿著雪球,似笑非笑道:“這就認輸了?”
宋思陽在遊戲上沒什麽勝負欲,一點兒不覺得丟臉地猛點腦袋,“好冷,我們快進去吧。”
他也不等褚越回答,生怕又被砸雪球,一溜煙地跑向大門。
褚越低頭很輕地笑了笑,縱然掌心被凍得已經沒什麽知覺,但他難得由衷地感到幾分喜悅。
他如同投壺一般背對著輕巧地將雪球丟了出去,恰好落在宋思陽方才站著的位置上,仿若只要他想,他便能隨心所欲地捕捉到一個宋思陽。
回到室內,褚越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心口處隱隱作痛,就像有人拿叉子在卷著面,只不過被卷的對象變成了他的心臟。
他不耐地皺了皺眉,壓製住這股悶痛,沉著臉上樓服下兩粒藥片。
但症狀並沒有減輕,甚至一直持續到了中午,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等宋思陽來喊褚越吃飯時,一眼就看到了對方蒼白異常的臉色。
褚越的膚色比大部分人要白,但尋常時候並不會讓人覺得他有什麽異樣,而現在他連唇瓣的血色都退了個乾乾淨淨,整個人望過去只有刺眼的白,跟屋外的雪一個顏色。
宋思陽眼瞳驟縮,“你怎麽了.....”他一轉身,“我打電話給張醫生。”
身後傳來褚越微啞的聲音,“不準去。”
可總是對褚越言聽計從的宋思陽腳步停都沒停。
張醫生第一時間趕到給褚越做檢查,結果是受凍過後心肌缺氧引起的心絞痛,宋思陽一直站在旁邊,聽到這個結論內疚得眼睛發熱,等張醫生詢問褚越做過什麽時,他哽聲道:“他跟我在外面.....”
打雪仗三個字被褚越掐斷,“早上在院子裡多站了會。”
張醫生給褚越打了針,囑咐道:“這兩天天冷,你暫時別出去了,目前情況還好,注意保暖。”
褚越頷首,“謝謝張醫生。”
陳姨一早把褚越心絞痛的事告訴了褚明誠,褚明誠的電話打到宋思陽手機上時褚越也在場。
他略一猶豫,正想按接通,褚越壓下他的手腕,沉聲道:“不準說打雪仗的事情。”
宋思陽還想反駁,褚越的眼神愈發黝暗,甚至帶了點警告的意味,“你答應過我要聽我的話,別做言而無信的事。”
他乾脆地點了免提。
褚明誠很是不滿宋思陽沒看好褚越的事情,嚴肅地將宋思陽說教了一通,如果被褚明誠知道褚越是因為跟宋思陽打雪仗才心絞痛的話,宋思陽的處境會更難堪。
宋思陽一連貫的道歉,直到通話結束,褚越都沒有出聲。
這時候張醫生已經離開,陳姨在樓下給褚越煮暖身的湯,由宋思陽照料褚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