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唐希躺在一片嫩黃色的蒲公英中間曬著太陽, 在看到白寂的一刹那, 他的眼底充滿了朝氣蓬勃的驚喜。
於是白寂坐在了少年的身邊,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訴說著有關於自己的一切,甘之如飴。
想要就這麽永遠地持續下去。
可惜這不可能。
少年說久了便感到有些疲倦,他揉了揉眼睛語氣帶著一絲疑惑,“奇怪……我最近怎麽越來越困了?”
隨後,他在微風的吹拂下,不由自主地睡著了。
而白寂卻守著他靜靜地看著,卻被少年微張的嘴唇給誘惑了,緊接著他的理智被慢慢吞噬,然後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窸窣聲。
白寂驀地一頓,抬頭望去,卻看到了女同學們嫌惡又害怕的表情,隨即她們落荒而逃。
白寂微微眯起了眼。
他那醜陋且見不得光的欲望終究是被發現了。
自那以後,村子裡開始到處傳他是惡心人的同性戀,在這個年代,同性戀是犯法的,要以雞/奸罪處置,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種無可救藥的精神疾病。
於是在他們的眼裡,白寂可以說是“罪加一等”。
但是他卻毫不在意,因為當那一束光照耀在了他的心上時,這個世界所傾瀉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黑暗,在頃刻間便如同燒完紙後留下的灰塵一般隨風散去。
已經無法在他的心裡留下任何罪孽深重的烙印了。
第五天。
“十一,我好像快要消失了。”
少年站在白寂的身側,可來來往往的行人卻仿佛看不見他一般匆匆路過,於是他便試探性地走到路中央企圖擋道,結果……
卻被那些路人驀地穿過。
他攤開了自己的雙手,然而卻發現自己正在開始變透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黑衣少年。
“你能看得見我嗎?”
其實在白寂的眼裡,少年的身影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就像是倒映在水面上的月光一般,跟隨著水波開始泛起了不穩定的漣漪,仿佛一觸即散。
他攥緊了自己的手,壓抑住內心逐漸彌漫開來的不安,但面上依舊十分自然地點頭回道——
“能。”
少年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白寂突然輕聲道:“唐希,我給你畫一幅肖像畫吧。”
他的聲線微微發緊,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祈求著,害怕稍有不慎就戳破了這層虛幻美麗的泡沫。
讓一切都化為烏有。
而唐希卻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杏眼,略微有些好奇地說:“欸?沒想到你還會畫畫啊。”
“嗯,我可以把你畫得好看。”
不知出於什麽樣的心理……白寂迫切想要嘗試用這種方式來留住這個蒲公英一般的少年,盡管這只不過是在掩耳盜鈴。
因為蒲公英最終還是要飛走的。
根本留不住。
這一切都是他的癡心妄想。
白寂是喜愛畫畫的,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但因為現實所迫,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把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束之高樓,這還是他第二次重新拿起了畫筆。
在山野爛漫的蒲公英叢中,站著一個少年。
他毫不吝嗇地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眉眼彎彎地望向了正在為自己執筆作畫的黑衣少年。
白寂原以為自己多年沒握過畫筆會手生,結果在白紙上描繪的一刹那,仿佛被冥冥之中的一股力量給牽引了般,他開始遊刃有余地將眼前這個少年畫了下來。
就好像已經刻在了靈魂深處。
不過十分鍾,他就完成了這幅肖像畫,然後衝著站在不遠處的唐希喊道:“我畫好了。”
少年有些驚訝地小跑了過來,“居然這麽快?”
於是他便迫不及待地探頭去看,只見在那張平平無奇的白紙上,自己正站在一片金燦燦的蒲公英叢中發自內心地微笑,看起來漂亮極了。
不管是蒲公英還是自己,這一切都躍然紙上。
甚至還隱隱帶著一絲悸動。
唐希愣了一下,然後像是被驚豔了一般不可思議地說:“這畫的也太好看了吧……”
“白十一,你就是個天才!”
“還有其他作品嗎?”他驀地看向眼前的瘦削少年,隱約透出了一點興奮,看起來莫名期待。
白寂被他那崇拜的眼神給看得頓了一下,心裡有點暈乎乎的,等緩過來之後才回道:“有。”
隨後他就帶少年又去了隔壁嬤嬤家。
之前這些東西全部都被寄放在了這裡,因為如果放在家裡,就會被他那暴怒的爹給摧毀得所剩無幾。
等到了嬤嬤家後,白寂說明了來意。
可老人卻突然看了看他的周身,輕輕嘬了一下乾癟的嘴,原本皺紋滿布的臉微微皺起,她狀似疑惑地問:“那個小孩呢?”
“回家了麽。”
白寂沉默了一下,然後看了眼身旁那個逐漸變得透明的少年,小聲道:“他一直在我身邊。”
他的尾音微微發飄,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輕顫,感覺不僅是在跟別人解釋,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
白寂把自己以前的作品全部拿出來給唐希看,惹得對方驚歎連連,“天哪,好美!”
隨後又惋惜道:“你的天賦很出眾,就這麽放棄的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