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明寫字不用力,摸在上面仿佛一點兒痕跡都感受不到。
落款的“陸景明”三個字寫得格外漂亮,仿佛在告訴對方:這是我寫給你的,沒有任何人代筆,也不是印刷,不要誤會。
時熠自己都沒意識到笑意在不知覺中爬上了嘴角。
他重新拿起手機,心想他就打這一個電話,只要確認過有人照應,他也就放心了。
時熠的語音通話撥出去,又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接。
大約響了有半分多鍾,通話終於被接通了。
“喂?”一個粗獷陌生的男聲傳了出來。
時熠拿手機的手下意識收緊了,卻還是禮貌道:“你好,請問陸景明在嗎?”
“你說的是不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人?”對方語速極快地說,“你是他弟吧?趕緊的把他帶走,影響我做生意了啊!”
對方巴拉巴拉報了一串地址,通話立即被切斷了。
時熠拿著手機的手垂下,另一隻手用力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卷發。
什麽嘛,原來不是他的家人或者朋友啊。
時熠無暇去細思自己這一刻產生的這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他迅速掀開被子起來換衣服,並從衣櫃裡翻出了大件的厚外套、手套,以及好幾個暖寶寶。
他匆忙出房間,客廳裡燈已經熄了,他開了小燈翻找家裡的藥箱,想尋找一些可以解酒的藥,省得待會再找藥店。
鍾文鐸正好出來倒水喝,看見他很是意外:“怎麽這麽晚還沒睡……你要出去?”
“鐸哥,我們家有沒有那種解酒的藥?”時熠邊找邊問,“我……朋友喝醉了,我得去接他。”
鍾文鐸愣了愣,走過來說:“我們沒有,主要大家都不怎麽喝酒,但是吃點兒維C會有用……你朋友不要緊吧,需要我去幫忙嗎?”
時熠將小瓶維c揣上,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抿了抿唇說:“沒事,我可以照顧他。”
說完他就帶著一堆東西風風火火走了,鍾文鐸拿著馬克杯追了句“有什麽給我打電話”,忽然看見時熠手拿著的大外套底下,還有一個包裝得格外精致的禮品袋。
家門關上,鍾文鐸靠在儲物櫃旁邊,若有所思,最後慢慢啜了口熱茶。
……
過了凌晨的北京氣溫低至零下,雪下得更大了些,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
時熠將自己裹得只剩一雙眼睛,輾轉花了半個多小時,打車到了一家老式宵夜鋪。
到地兒以後時熠愣了愣,但還是快步推門進店,向站在櫃台後的中年男人問起陸景明。
“可算來了!”男人一臉煩,帶著時熠往店裡走,“要再不來人,我可就得叫幾個大漢把他弄走了!不知從哪兒喝的酒跑我店門外賴著,幸好看見你打電話來——”
這家店原來是有前後門的,前門對著馬路,後門則是車都開不進的老胡同。
店鋪看著十分陳舊,牆上的LED燈牌上滾動著“燒烤、新鮮烤生蠔”等字樣,店內傳來當地人哄笑、劃拳猜酒的吵鬧聲,這個地方充斥著濃濃的市井氣息,與陸景明渾身散發的氣質大相徑庭。
男人暴力拉開店後門,時熠一眼就看見了蹲在牆根邊的陸景明。
在零下五攝氏度的天兒裡,他穿的還是那身薄西裝,頭頂上勉強有瓦遮頭,所以雪沒有落在他的頭上。
時熠快步過去,先將貼了暖寶寶的厚外套披在對方身上,那個像是店主的中年男人多看了他們一眼,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
“陸哥……”時熠蹲下去,摸到陸景明露在外面的手,凍得像冰一樣。
他沒見過像這樣的陸景明,對方在他掌心底下微微發著抖,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好晚……”
時熠一顆心倏地揪了起來,“不好意思陸哥,我打車花了很多時間。”
他像這樣待在這裡多久了?好歹也讓他在有暖氣的地方待著啊。
“怎麽到這裡來了,這裡很冷的。”時熠下意識便這麽說了。
結果對方沒頭沒腦地告訴他:“烤生蠔……賣完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從臂彎裡露了出來,眼睛裡有一種奇妙的執拗。
時熠有一瞬的迷茫,但眼下要緊的是趕緊離開這裡,於是他湊近陸景明,對他說:“陸哥,我們到比較溫暖的地方去吧。”
對方隔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時熠於是伸手想將他拉起來,陸景明醉得意識不太清醒,感覺到面前男生舒適的體溫,很主動地往他那裡靠了靠。
到了,“比較溫暖的地方”,現在可以安心睡一會兒了嗎。
當聞到是熟悉的桃子味身體乳以後,陸景明竟然一動不動了,就像小動物安下了窩。
時熠則是僵在了原地,被對方這種類似投懷送抱的舉動搞得一臉愣怔,明明天兒這麽冷,他還是忍不住臉熱了起來。
直到他的指尖觸到了對方垂下的長睫毛。
“陸哥,我們得起來,你不能在這裡睡覺。”時熠沒抱起過人,第一反應竟然是想將手抄到對方腋下,好像抱狗狗一樣把他弄起來。
總之他用了點兒類似的方法,將陸景明拉了起來——不算費勁兒,因為陸景明實在是很瘦。
雖然他們身高差得不遠,但時熠甚至覺得自己能把陸景明整個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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