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從霄咽了咽喉嚨。
“你問。”
程秋野沒有戴眼鏡,他的眼睛冷淡深沉,直視著黎從霄。
“我是不是很像你原來喜歡的那個人。”
黎從霄心跳漏了兩拍,先是想到,果然是那件事。
然後是哭笑不得,他腦子裡的想法一瞬間千變萬化,最後是一團亂麻,只有快刀斬去。
他抿抿唇,“不是。”
程秋野微微歪著頭,目光是直白的審視,嘴唇從緊閉到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來。
“黎從霄。”他判決一樣說:“你在說謊。”
黎從霄深吸一口氣,嘴唇微微顫,“沒有說謊,你不是像,你就是他,程秋野,我從十年前開始喜歡你。”
他眼眶紅了,“十年前,你高中前的那個暑假,我去了金鹿灣,就住在你臥室隔壁的客房裡,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你了。”
他垂眸又抬起,睫毛如沾了露水的鴉羽。
顫抖傳染到了他的喉嚨。
“你只是忘了而已。”
“你……”程秋野覺得荒謬,他冷靜了一下,卻還是找不到頭緒,在他腦子裡儲存的從前的回憶之中,不存在黎從霄這個人,但他知道自己的記憶並不完整。
他已經盡力忽略掉這件事,但現在黎從霄說的話讓他不得不把自己扯了回去。
缺失而模糊的記憶就像漩渦一樣,一旦進去就很難出來,他在裡面根本抓不到頭緒。
只有煩躁和厭惡組成的痛苦。
他皺著眉問:“既然你早就認識我,為什麽不說?”
黎從霄把浴室門在背後輕輕關上,他把背靠在上面,眼睛裡潮氣洶湧,但還是始終看著程秋野,“一開始我以為你沒認出我,是因為沒心沒肺,我喜歡你那麽久,結果你根本不記得我,你要我怎麽說?”
“那後來呢?”
“後來,媽告訴我,你是因為生病所以記憶受損……我想過直接告訴你,但是我怕你會難受,所以我決定我們重新開始。”
程秋野盯著黎從霄,腦子裡風卷殘雲,一片狼藉。
他越盯著這個男人,就越是覺得陌生,他不記得十年前黎從霄出現過,現在也不再相信自己了解他。
但他又知道自己的記憶是殘缺的,而眼前的這個男人,眼中帶淚,神色悲切誠懇。
心像是被攥了一把,程秋野不忍心讓黎從霄這麽難過,他是真的很喜歡他。
難道黎從霄真的出現過然後被他遺忘了個一乾二淨?
真的能夠相信他嗎?
他連自己的記憶都沒法相信。
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即使他生性淡然,懂得萬事朝前看,但只要往回想一下,那段混亂的記憶和一切發生的原由,就像是他心上被燙出來的疤。
被最相信,最依賴的人燙出來的疤,雖然愈合了,但還是存在。
他垂目,濃密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一片細碎陰影,夾煙的手指從額角插入髮根,狠狠地向後捋了一下頭髮,指間煙灰抖落。
喉嚨裡滾出幾乎失真的聲音:“我不知道。”
黎從霄從門邊慢慢靠近他,最終停留在離程秋野一步之遙的距離上。
程秋野向來淡然鎮定,情緒不輕易外露,所以此刻他的痛苦格外濃烈。
他心疼又無措,“對不起,秋野。”
程秋野很快就冷靜下來,放下手之後,他表情就已趨於平靜,只有眼睛深沉如淵。
他抬眼看著黎從霄,發現男人眼皮底下掛了一行細細的淚痕。
他不由伸手幫他抹了一下,“有什麽好哭的?”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黎從霄說:“不知道。”
好像存心要讓他迷惑,程秋野抿抿嘴,看了眼指頭上的濕痕。
他放下手,很平靜的說:“我想冷靜幾天。”
“你不相信我?”
程秋野沉默。
他的心其實是在兩種懷疑之間徘徊,這種不確定感,割裂了他的感情和理智。
他懷疑黎從霄利用他的記憶殘缺圓謊,因為程秋野沒有記憶,所以他就可以把自己植入那段空缺。
可程秋野知道黎從霄不至於那麽惡劣,
所以他懷疑是自己的錯,因為不記得對方而導致了這一切混亂的發生。
“我需要一點時間。”
44物是人非
程秋野當天晚飯之前離開了A25.
他帶著小行李箱走的,黎從霄沒出現,他在二樓的起居室,看著程秋野的車駛離院落,腦子裡七零八落,不由得把額頭貼在冰涼的玻璃上。
程秋野需要冷靜,現在做什麽都會適得其反,他只能先讓他走。
過了一會兒,李阿姨打電話說晚飯準備好了。
黎從霄沒胃口,但是理智的想想看,他需要保證自己健康,不能再發燒生病,會耽誤事情。
他下樓去,甚至還很有保健意識的想要來杯橙汁補充營養,走進廚房之前,他卻被一陣說話聲打斷了腳步。
“李姨,我剛才看程先生走了,提著行李箱走的,他會不會不回來了?”
李姨:“你瞎說什麽呢?肯定是臨時出差了。”
“我覺得他表情不對哦,而且小黎總沒有下來送他,我看八成是吵架了。”
“小兩口吵架也正常啊。”
小包用極低的聲音說:“李姨,你知道不,我聽人家說啊,程總為了他那公司勾引黎總,我看倆人也是門不當戶不對,黎總是不是醒悟了所以把人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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