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前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一部黑白影片,投射出冷白的熒幕光。
聲音開得很小,聽不清楚台詞。
看裡面的角色打扮和背景,應該是上個世紀的,處處充斥著年代感。
他悄悄在沙發後站定了幾秒,那顆後腦杓毫無動靜,走近一看,鬱秋果然已經睡著了。
看得出來,鬱秋本來是在沙發角落坐得十分規矩,但是漸漸地,困意上湧,便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還毫無知覺地往下縮了縮,所以最後只露出了個後腦杓。
此刻眼睛闔著,嘴唇微啟。
陸遲風盯著鬱秋的嘴唇看了幾秒,便移開了視線,隱下眼中一閃而過的晦澀。
他走到客房,找了一張薄毯子,輕輕地搭在了鬱秋身上。
陸遲風本意是想讓鬱秋好好休息,結果沒想到,毯子一搭在鬱秋身上,他就醒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鬱秋瞬間張開了眼,看著眼前的人。
陸遲風被他的眼神驚了一下。
因為此刻的鬱秋,眼神太過有攻擊性。
像是隻流浪的小刺蝟,因為有生存的本能,所以在被驚醒時,第一反應是豎起全身的刺,來保護自己。
過了一會,鬱秋像是找回了些意識,“……你回來了。”
神志回籠,認識到來人是陸遲風後,鬱秋的眼神放柔,聲音也軟了些。
“嗯。”陸遲風應道。
兩人沉默半晌,氣氛有些尷尬。
陸遲風知道現在應該說些話來緩解氣氛,但是實際上,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自從和鬱秋重逢後,他們倆之間最多的話題,就是關於案子。
一個接一個的、又不斷發生在鬱秋身邊的案子。
還好鬱秋沒有讓氣氛尷尬太久,他站了起來,道,“我去熱飯。”
“……我吃過了。”陸遲風說。
他就站在沙發旁,兩人隔著兩米的距離。
但是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止這兩米距離。
“那……”鬱秋頓了一下,很快又說:“那我給你熱一下雞湯吧,我今天剛燉的,你喝一碗,當夜宵。”
“好。”陸遲風點點頭。
鬱秋走到了廚房裡,把砂鍋重新端到了灶台上。
陸遲風跟著走到了他身後,就站在廚房門口。
“你吃了嗎。”陸遲風看著鬱秋清瘦的背影,問。
鬱秋又換了一件白色T恤,棉布料,看起來很舒適,顯得整個人更加溫潤無害。
讓人很有安心感。
此刻背對著他,手拿著湯匙,在慢慢地攪砂鍋裡的雞湯,肩胛骨隨著攪拌的動作而動。
就這麽一瞬間,“家”在陸遲風心裡,突然有了實感。
“吃了。”鬱秋回答。
“嗯。”
接著,陸遲風就沒有動靜了。
身後突然變得安靜,鬱秋還以為陸遲風已經走出廚房了,結果在他轉身拿碗的瞬間,突然看到陸遲風還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廚房門口,嚇了一大跳。
陸遲風快速收回自己一直看著鬱秋的視線。
“嚇我一跳。”鬱秋拿出碗,小聲道,“……你表情好凶。”
語氣像是抱怨。
凶嗎?
陸遲風心想,自己本來是想笑的,但是笑起來的話可能更嚇人。
“……習慣了。”陸遲風說,“我一直這種表情。”
從高中就這樣,常年沒什麽表情,一看就是很適合當社會哥的那種苗子。
哪知道最後職業竟然完全相反。
“不。”鬱秋背對著他,看著雞湯,說,“你現在看起來,比以前更凶。”
“……是嗎。”陸遲風說。
過了一會,鬱秋才聽到他的回答。
“可能是因為,這樣更能唬人吧。”
剛進局裡時,因為是才畢業的新人,局裡的某些前輩不拿他當回事,經常給他分派一些自己不願意走的任務。
也正因為如此,在那段時間裡,陸遲風常年走在雞皮蒜毛第一線,走訪問詢的對象清一色都是一些潑辣又蠻不講理的小市民。
這些人看到他也不怕,覺得這麽年輕,多半是個剛入社會的小警察,也不好好回答問題,扯東扯西。
這個時候,陸遲風通常都會不耐煩地垮下臉。
可能是因為陸遲風這樣的表情實在是嚇人,這些人就會立馬收起玩笑的態度,認真回答陸遲風的問題。
久而久之,陸遲風也習慣了這樣。
有次,他聽到徐澤背地裡還給他這副表情取了個名字,叫“鰥夫臉”。
然後他轉個背就罰徐澤掃了一個月男廁所。
奇怪地,陸遲風這句回答雖然說得沒頭沒尾,但是鬱秋卻懂了其中的意思。
他把雞湯盛進碗裡,轉身遞給陸遲風,露出個笑:“別想太多,都過去了。喝湯。”
陸遲風看著那雙拿著雞湯碗的手,手腕纖細,很白,有些晃到他眼睛了。
他端了碗,在鬱秋期待的眼神下,喝了一口。
“怎麽樣?!”鬱秋問。
“很好喝。”陸遲風實話實說。
但是心裡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鬱秋以前從來不會做飯的。
“那是。”鬱秋語氣有些小得意,“這可是我打磨了好幾年的燉湯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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