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裡沒有,別墅裡沒有,他最後在安漠的宿舍裡找到了周洛言。
周洛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裡拿著安漠的衣服,把臉深深的埋了進去。
他想嗅到安漠的信息素味道,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了。
他抬起猩紅的眼眸,問崔樹:“他做手術了嗎?”
崔樹極力控制著自己就要哽掉的聲音,歎了一口氣:“沒有。”
“他很不配合,拒絕服用抑製劑,拒絕吃抗生素,腺體已經腫脹了起來,眼睛被神經壓迫的半失明了。醫生拿他沒辦法,就算是真住射了抑製劑,他也會弄傷腺體,使盡一切法子拒絕手術……”
“周總,您去看看他吧,您……您看他一眼,就不忍心了。”
周洛言攥緊抓著安漠衣服的手,猛的一收:“不,不,我不看他,我不會答應他的要求!”
“絕對不會!!”
崔樹皺緊了眉頭:“周洛言,放過他吧。”
“也放過你自己。”
第109章 我放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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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言還是去了。
崔樹離開後,他終於再次認輸了。
他來到醫院後,醫生看著他,什麽都沒有說,把他帶到了無菌倉外。
隔著一層玻璃窗,周洛言看著身形消瘦到隨時都會消失在空氣裡的安漠,恍如隔世。
那個Omega終於連魂魄都變得透明了。
他艱難的轉過頭去,看著周洛言,笑的溫柔:“你……來了啊。”
周洛言已經落了淚,嗓子裡又是堵了一口血。
他接通了電話。
安漠說:“你來見我,是有決定了吧。”
他的腺體腫脹的跟個注滿了水的氣球,剛從一場持續的高熱裡清醒過來,視線已經模糊到只能分辨出人影,如今僅是說上一句話,都扯的腺體要爆炸掉了。
他整個人如同一團輕飄飄的棉花,一個簡單的觸碰都會讓他破碎掉。
事實上,他的意識已經很薄弱了,他為了使自己能夠清醒的進行這最後一次的交談,扣住指甲下面的削薄皮肉,流出的血沾髒了白色的被單。
有點疼。
可是,這疼,跟他身體經受的折磨根本沒法比。
周洛言眼神失了顏色,他說:“哥,沒有第三條路了嗎?”
安漠搖頭,骨頭“咯吱咯吱”的碰撞到了一起,使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我說我愛你呢”,他又說:“哥,我愛你,想讓你好起來,想補償你,用一輩子的時間疼著你,為自己贖罪。這樣,可不可以,有個轉機?”
安漠掀起眼皮看他,其實他被神經壓迫的眼睛已經半盲了,根本看不清這個青年的模樣了。
周洛言就那樣與他沒有焦距的眼睛久久對視著,他恍然間知道,沒用了,他愛不愛的,已經晚了。
這一次,安漠是真的要離開他了。
“愛是什麽?”末了,安漠開口說了話,他的聲音太破碎,周洛言甚至以為自己只是聽到了他的Omega哥哥睡夢中在囈語。
“愛是一顆已經發霉的糖果,吃了會苦,扔了舍不得。”
“周洛言,你愛我這句話啊,換作三天前,我都會開心,緊張,無數次的跟自己動搖。可是——”
“今天,已經過了期限。”
他是已經死過兩次的人了,再想動搖的心,在死亡邊緣掙扎過兩次,也該似石似鐵的真正硬了。
他們之間的鴻溝,撫平了還有斷痕在那裡留著,早就回不去了。
周洛言只是看著他,看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看他眯起的已經看不清人的杏眼,看被他扣出血的指甲,那顆心被一刀一刀,狠狠的凌遲。
終於,漫長的沉默過後,他知道他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但他還是說了出來,不像說給安漠聽,更像說給自己聽。
“你問我,如果你和姐只能活一個,唯一的選擇權在我手裡,我會怎麽做。哥,這好難。她救過我,一直對我好,我沒有多少良知,也知道要感激她。我當時猶豫了一刻,想了一刻的答案——”
“哥哥,我會選擇救她,但我會陪著哥哥去死。”
安漠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笑了:“嗯,我知道了。”
他僅是知道了。
周洛言便也徹底輸了。
這最後一次的談判以這種方式倉促的結束了。
安漠後來暈了過去,他的腺體發了炎,高燒再度把他浸泡在冷汗裡,他勉強的,吃力的看著周洛言,那眼神,堅決的讓周洛言心肝脾肺都疼出了血。
周洛言笑著哭著:“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哥,我求你,別看我了……”
“我他媽知道了!!”
於是,他在離婚協議書上落了名字。安漠被送進了手術室。
整個手術一天兩夜,艱難的進行著。期間,安漠的腺體縫了四十八針,因為腫脹的厲害,撕裂過四五次,他整個人浸泡在鮮血和汗水裡。
醫生們冷汗直流,他們發現,自己一輩子的手術生涯裡,見證了那麽多的生老病死,都沒有此刻最為痛苦和震撼。
這個Omega全程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他在拚命的活下去,可卻以死亡換取著自由。
足見,他下了怎樣的決心去離開外面的那個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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