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崇明其實也猜出來了,或者說從聞玨癱瘓那天起,他就預感會有這麽一天。寧家是什麽人,寧甯又是什麽人,怎麽能委身跟著一個身體殘疾的人。
可從聞玨嘴裡說出來,他心裡還是堵得難受。聞玨婚姻上的不幸,他也有責任。
聞崇明歎了口氣,點點頭,“爸明白,你不用多說了。”
尷尬地是,沒想到聞玨是要宣布離婚的消息,可寧嘉青還在桌上,瞬間從親戚變成了外賓。
寧嘉青臉色也不太好,出聲:“我姐脾氣不好,不賴姐夫。”
“寧哥別說這話,就算大哥大嫂離婚了,就像之前你說的,咱們還是一家人,不影響關系。”
聽到“一家人”,聞玨唇角向下,“還有另外一件事。”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寧嘉青的臉,說:“離婚後的這段時間,我遇到一位男性Omega,我們相處的很好。前些日子提交了入籍申請,我們打算結婚了。”
話音落,飯桌上鴉雀無聲。
聞崇明驚得一杓湯都忘了往嘴裡填,手一抖灑了一圈,“什、什麽?”
聞璟行擰著眉:“大哥,這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都沒跟我們說過?”
而一旁的寧嘉青什麽都沒說,手緊緊地攥著湯匙柄,腦門上的青筋暴起。
“我做得欠妥,先前還不確定我們能走多遠。”聞玨抬眼,眉骨壓著眼皮,折出一條痕跡,襯得眼睛更加深邃,讓人摸不清情緒,“現在我們彼此都覺得是時候了。”
沉默片刻,聞崇明點點頭,歎口氣,“行,我知道了。你能找到個伴兒,也好。”
自己大兒子的歲數在這裡,身體有這樣。有個人願意跟著他,照顧他,他倒也放心了。
可聞璟行還是覺得不太能接受,“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是圈子裡的人,小璟你訂婚的時候,我會帶他過去,正好介紹給你們認識。”
聞玨忽略掉寧嘉青難看到極點的臉,拿起餐具切著盤子裡的牛排,說:“我要說的事就這些,繼續吃飯吧。”
晚餐結束,聞玨不打算在別墅住,準備回療養院。
從剛才就一言不發,一直盯著聞玨的寧嘉青,突然說:“姐夫,我送你。”
“不用。”聞玨微微抬起下頜,“小璟,你送我吧。”
聞璟行點點頭,抓過茶幾上的鑰匙,起身去推聞玨。
聞璟行車開的不快,拐過路口,他看了眼後視鏡裡的聞玨,問:“大哥,你說你要和人再婚,不告訴爸就算了,怎麽都不和我說。”
“現在知道也不晚。”聞玨捏了捏山根,眼露疲憊:“最近你事已經夠多了,怕打擾到你。”
他抬眼看向窗外,霓虹燈光一閃而過,延伸成一條綿延不絕的光線。
不自覺地,就想到了寧嘉青。先前一副什麽都在他掌控之中的矜傲自大的模樣,如今看到他這幅吃癟的模樣,倒也新鮮。
聞玨本來沒打算瞞著的,想如實告知自己是為轉移財產而協議結婚。
可他沒想到的是,寧嘉青居然也在。於是在說出事實的前一秒,他突然改變主意,也如願見到寧嘉青臉上精彩的表情。
一股暢意從心底蔓延開,聞玨竟覺的心情不錯。等回過頭再想,又覺得很沒意思,像個稚拙淺陋的毛頭小子。
“那我這位新大嫂多大啊,是個什麽樣的人?”
“比你小幾歲,什麽樣的人......”聞玨突然想到什麽,和後視鏡裡的他對視,說:“其實某些方面,和你很像。”
聞璟行一愣,“和我?”
聞玨頷首,沉思須臾,說:“雖然性格正好相反,但你倆那股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勁兒,倒還挺像的。”
一個認準了一件事,固執得什麽都聽不進去,什麽也看不清楚。
一個看起來性格溫和平淡,卻隻對自己關心的人和事付出感情,很難觸碰到他嚴嚴實實藏著的心。
阮迎抱著腿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床上擺著的套著透明防塵袋的西裝,微微抿起了唇。
是聞玨昨天給他的,說是帶他去他弟弟的訂婚宴時穿。
按照他的尺碼定做的白色西裝,剪裁規整,設計精妙,布料熨帖。裡襯上繡著的暗紋,是玉蘭花的形狀。
他穿著正合適,也憧憬穿上它站在聞玨身邊。
其實阮迎主動提出協議結婚的事,不是一時衝動。他考慮過很多次,也知道這樣做,會不可避免的再次和聞璟行有了交集,聞玨也可能會知道他們的事,從而討厭自己。
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即使是協議結婚,他也想光明正大地站在聞先生旁邊一次。
不管發生什麽,他不後悔。
阮迎一直覺得自己對聞玨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可卻被他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但在他的認知裡,聞先生是不會說錯話的。
聞先生告訴他要等。
可他明明已經等了很多年,等了聞先生很多年。
阮迎輕輕晃了晃頭,讓自己的思緒清醒。
他喜歡聞先生,即使聞先生不信,他也是喜歡聞先生的。他一定會努力讓聞先生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喜歡,不是所謂的仰慕。
桌上的手機毫無征兆的振動起來,掐斷了阮迎的思路。他光著腳,踩著地毯走到桌邊,手機屏幕上跳躍著“二玉”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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