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庫拉的海邊有許多別致的海景旅館,可是林出卻並不想住在那裡。
“我想睡在車上。”他回過頭看向沈風來。
他們的房車十分寬敞,廚房、浴室,客廳和電視都是齊全的,還有兩張柔軟舒適的大床。沈風來讓林出睡車尾的那張,自己則順著台階上去,把隨身物品放進了駕駛室上方的小房間內。
這時候沈風來正在把衣服一件一件掛進衣櫃,想了想說:“水箱是滿的,兩個人洗漱綽綽有余。可我們明明還在城市,你就想要住在車上嗎?”
“不可以嗎?”林出問他。
沈風來笑了,“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房車的尾門上翻打開著,仿佛坐擁了外面整片絕佳的日落海景,林出正半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拍照。他感歎道:“怎麽辦,我現在覺得這是我人生中最棒的surprise,比我想象中還要好很多。”
沈風來看著他,突然問道:“比玫瑰城堡和藍寶石鋼琴還要好?”
“……什麽?”林出頓時愣住了,有些奇怪他在說什麽,“什麽城堡和鋼琴?”
沈風來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沒什麽,開個玩笑。”
林出翻身坐起來。
他後知後覺地回想起了一件發生在四五年前,他舉辦倫敦獨奏會之後的事情。當時的他剛剛拿下肖邦大賽金獎,風頭正勁。某位公爵的女兒對外大方宣稱瘋狂地愛上了他,為了示愛,她把偌大的城堡鋪滿玫瑰,並在花海裡放上了用藍寶石鑲嵌而成的鋼琴,邀請林出共進晚餐。
這樣帶著曖昧色彩的傳聞對當時才二十出頭的林出沒有半點好處,Macheda女士花了很大力氣才把輿論壓了下來。然而他們完全得罪不起這樣的權貴,最後林出不得不硬著頭皮赴了約。
“你怎麽知道的?”林出驚訝地看向沈風來,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等一下,你說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嗎?”
“哦,明白了。”沈風來語氣平淡地說,“看來有好幾座城堡。”
林出不知道他說真的還是開玩笑而已,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哪來的城堡啊,那就是被寵壞的小姑娘瞞著父母追星好不好!”他想了想,朝著大床邊緣挪動了一段距離,用腳尖去碰沈風來的腿,“沈風來,你怎麽那麽小氣,都說了我最喜歡你給我的surprise了。”
沒想到沈風來一下子伸手握住他的腳踝,在上面懲罰似的撓了一下。林出的腳踝一向很怕癢,此刻忍不住低聲叫了一下,然後用力把腳抽回來。
沈風來說道:“看出來了,有漂亮的海景房間不住,非要窩在房車裡。”
林出瞪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我就住這兒!不走了。你自己說要陪我的,你也走不了,只能跟我一起窩在房車裡。”
沈風來收回手來,又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微笑著換了個話題,“晚上想吃什麽?我也邀請你共進晚餐,怎麽樣?”
他們一起在海邊的一個高級餐廳吃了晚飯,那裡的海鮮新鮮,味道也很好,伴隨著夜晚潮水的沙沙聲響,林出的心情變得十分開闊,把所有煩惱都拋到了腦後,一直笑著和沈風來說話。沈風來的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地看著他,但只要林出說話,他就會做出微笑傾聽的姿態來。
吃完晚餐,兩個人沿著海邊散了會兒步。這裡的沙灘柔軟,每走一步鞋子都會陷入沙子裡。沒走一會兒,林出的鞋子裡都灌進了沙子。他玩心起來,偏偏要去踩著沙包走路,最後乾脆脫了鞋子裸著足走。
後來他們相伴著坐在路邊,看著一輪銀色的滿月從海面上緩緩升起。林出喝了一點點果酒,有一些微微的醉意,這點醉意讓他的臉頰到脖子都在發燙。
沈風來的心情應該也很不錯,因為他取出了口琴,曲腿坐在林出的身側,開始吹奏舒伯特的小夜曲。
夜色下的太平洋在月光下折射出朦朧的光輝,一半是無窮盡的濃黑,一半是白霜般的銀色。半音階口琴音色悠揚動人,被平和的海浪聲襯托成一艘駛向北方的小船。
林出閉上眼睛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在身旁的地面上,虛幻的鋼琴伴奏就在心裡化成托起小船的浪花,攜手與這道口琴一起經歷起伏。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公分,手臂完全挨著,呼吸纏綿交錯在一起,瞳孔裡盛著同一片迷人的月光。
曲終的時候,林出的酒意也散了個乾淨,他偏頭看向沈風來,說:“我記得你以前似乎並不偏愛小夜曲?”
沈風來收了口琴,沒有否認,“曲式太簡單,音樂色彩也直白了些。”
——浪漫樂派的體裁小夜曲,往往充滿幻想,婉轉如歌,每一個呼吸都伴隨著風花雪月的意味。與脈絡複雜的協奏曲相比,輕飄得就像一首消遣用的情歌,從不被年少輕狂時期的沈風來所推崇。
“現在不這麽想了嗎?”林出問道。
“口琴改不了太複雜的曲子。”沈風來笑了一下,“何況,也挺應景的。”
“確實應景。”林出意有所指地說,“就是總覺得旋律太單調,缺了些東西。”
沈風來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到林出臉上,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語氣慵懶地說:“缺啊,缺個鋼琴伴奏,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林出借著月光去看沈風來的臉,故意不說話,用手指去勾沈風來衣服口袋裡的口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