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看出付曉煙對程宛是投鼠忌器，準備再打，就看付曉煙被程宛一用力從地上拽了起來，擋在了自己身後。

　　程宛冷冷的對著眼圈一團模糊的黑影說：“不管付曉煙因為什麽欠了你們的錢，我替他還，帳號給我。”

　　巷子裡光線很暗，程宛幾乎是什麽都看不見的，但他卻毫無懼色，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居高臨下的正對上了黃毛的眼睛，黃毛倒是心裡一驚。

　　黃毛後退了一步，舉起大拇指在程宛眼前晃了晃，嬉皮笑臉的說：“仗義，大氣，付曉煙倒是沒跟錯人。”

　　“程宛，不要……。”付曉煙想說話，程宛卻回頭打斷了他：“你閉嘴。”

　　程宛在付曉煙眼中一直是個性情溫和的人，但其實優越的家庭條件讓程宛從骨子裡自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天然威嚴，是那種看不見怒火卻能讓你俯首稱臣的強大氣場。

　　程宛一旦冷起來，付曉煙也被鎮住了，他張了張嘴，竟真的沒說出話來。

　　程宛讓付曉煙把黃毛提供的銀行帳號發給林浩，然後他給林浩打了個電話：“浩哥，轉帳十萬到我剛才發給你的帳號。”

　　“程宛，你要給誰轉帳？”林浩在家剛洗完了澡，一條浴巾纏在腰間，手裡拿著一罐冰啤酒。

　　“別問，立刻轉。”程宛聲音清冷而平穩，不見一絲慌亂，不像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電話那頭，啤酒罐在林浩手裡被捏出了一個坑：“程宛，你……。”

　　“你真是越來越會做事了，立刻，否則你就不用再來見我了。”程宛聲音沒什麽起伏，但聽的付曉煙汗毛豎立。

　　連黃毛聽到程宛說這些話時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煙叼在嘴裡都忘了點上，黃毛重新打量了程宛一番。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纖瘦挺拔，樣貌清俊無雙，雖眼盲卻不怒自威，與剛才那副柔弱書生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黃毛心想：老祖宗的話果然沒錯，不會叫的狗才咬死人啊。

　　程宛此時已經掛了電話，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程宛身上，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

　　直到”叮鈴——”一聲，手機短信提醒的聲音響起，付曉煙才喘出一口氣。

　　他看著黃毛低頭擺弄了幾下手機，短促的笑了一聲，然後抬臂將手機平舉到付曉煙面前：“付曉煙，看好了，你的帳清了，明天收據會寄到你學校。”

　　手機屏幕的冷光照在付曉煙臉上，襯得他的臉色更加青白，屏幕上是十萬元整進帳的短信提示，他終於解脫了。

　　直到黃毛甩著羅圈腿帶著人走了，付曉煙還直愣愣的站在昏暗的散發著酸臭腐爛氣味的巷子裡沒回過神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也不過就是幾秒鍾，可付曉煙卻覺得度秒如年。

　　感覺到有人的指尖劃過他的手臂，他才強迫自己抬起頭，就見程宛逆著光，看不清什麽表情，語氣溫和平淡，一如往常：“ 付曉煙，送我回家。”

　　第33章 齷齪

　　付曉煙做完了晚飯，天已經全部黑了下來。

　　程宛家餐廳裡柔和的燈光照在兩人頭頂，兩人默契般的相對無言，低頭吃飯，除了骨瓷杓子與盤子磕碰發出的清脆聲響，家裡面安靜的可以聽到白噪音。

　　程宛餓極了，將一大盤蛋炒飯吃了個乾淨，摸著盤子邊緣將湯杓放在了旁邊。

　　程宛對面的付曉煙碗裡的飯卻沒動幾口，折磨他兩年的債務還清了，卻也沒還清，欠了程宛的會比欠了高利貸的更好受嗎？

　　看程宛吃完飯，付曉煙將做飯時就準備好的，還溫熱的紅茶放在程宛手裡，又抽了張紙巾，抬手越過餐桌，給程宛擦擦沾到嘴角的菜油。

　　他像一個犯人一般等著程宛對自己的審判，這感覺他很熟悉，叢源給他介紹到程宛這當助理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心情。

　　付曉煙在心裡苦笑，好像他活了二十一年，永遠等待著被別人衡量價值然後進行取舍。

　　他看著程宛到了夜間就毫無神采的眼睛，終於說出了一直哽在喉嚨裡的那句話：“錢，我會盡快還你的。”

　　“臉上……被打的地方還疼嗎？我實在是看不清楚，所以也沒辦法幫你擦藥，要是傷的重，我們就去醫院看看，別耽誤了。”程宛微微笑了笑，答非所問。

　　“那些錢，我會還的，你家有打印紙嗎？沒有的話，隨便什麽能寫字的就行，我給你寫個欠條。”

　　付曉煙仿佛自己染上了汙點一般，急於用一張白字黑字的欠條證明自己不是道德低下的老賴。

　　程宛眼睫微微低垂，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揚，一日往常的溫柔與平和。

　　他虛握著手裡的那杯紅茶：“叢源隻跟我說你家裡有困難，又無依無靠的，可沒跟我說你……。”

　　“對不起，程宛，源哥是想幫我，你別怪源哥。”

　　不等程宛說完，付曉煙就打斷了程宛的話，盡管他明顯的感覺到程宛已經很遷就他的感受了，可付曉煙還是覺得無地自容，沒辦法接受程宛說出趕他走的話。

　　程宛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我從小就認識叢源，我知道他不會害我。”

　　付曉煙看著程宛半晌，然後輕輕轉過臉去，原本桀驁不馴的臉上多了些不易察覺的落寞和愧色。

　　他原本帶著些沙啞的音色更加壓抑低沉了一分：“如果你想換個人照顧你，我明天就走，或者我現在把浩哥叫回來，不過你放心，今天那些人不會再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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