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林恩突然叫住他。
寧知蟬的腳步頓了頓,微微低垂著視線,卻看到林恩輕微發紅的眼睛。
“好了好了,寧知蟬,剛才我語氣不好,但我真的是來求你的,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林恩的語氣很急,但聽起來不再像是憤怒,有些委屈或無措似的,看著寧知蟬,“我爺爺去世之前留給我一筆信托金,不過條件是要我結婚之後才能拿到。”
“我只是需要那筆錢。”林恩說。
林恩告訴寧知蟬,其實在國外的幾年裡,她早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雖然那人家境很差,但林恩很喜歡他,他們很相愛。但造化弄人的是,大約一年前,他被查出罹患某種慢性惡性疾病,而一旦轉為急性,或許沒有辦法再活太久。
其實事情原本很好解決,縱然手術和後續治療費用高昂,林家又不缺這些錢。
但因為家族長輩的思想很頑固很封建,堅持要林恩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能夠在未來對家族產業有所助益的對象結婚,所以並不同意出錢給林恩患病的戀人做手術,也不允許他們繼續在一起。
林恩一時走投無路,才會想到這筆信托金。
“我向你道歉。之前我太要面子,所以對你態度不好。”林恩說,“但我真的只是想要那筆錢而已。”
“就算結了婚,我不會逼你離開他的,你們還是可以在一起,我和瞿錦辭就只有名義,等我拿到了錢,我們可以立刻去解除婚姻關系啊。”林恩似乎擔心寧知蟬不同意,說得有些急切,但可能因為實在崩潰,便忍不住開始哭起來,“你幫我勸勸他,我知道他很喜歡也很在意你,只要你說你不介意,他一定會聽的……”
“林小姐。”寧知蟬輕聲打斷了她,遞過去一張紙巾。
林恩接過紙巾,哭聲就壓住了一點,擦了擦眼淚,有點緊張地看著寧知蟬。
“你們,應該都很喜歡對方吧。”寧知蟬看著林恩,頓了頓,問道:“這件事情,你有沒有告訴過他。”
“我……我沒有對他講。”林恩搖搖頭,有點無措地說,“他,他脾氣很倔的,如果知道我因為需要錢給他治病而準備和別人結婚,他可能都不會接受……”
寧知蟬看著林恩。
林恩張了張嘴,但沒有再講話。
寧知蟬走出咖啡廳,有些漫無目的地沿著路走。
他覺得有些累,腦子也很亂。
思緒像是被風吹得紛飛掉落的白色花瓣,但隨手抓住一片,好像又沒有任何內容。
不去試圖思考瞿錦辭拒絕聯姻的理由,也不回想林恩口中好似人盡皆知的“他很喜歡也很在意你”之類、毫無依據和信服力的說法。
因為就算想得再多,也依舊什麽都沒有辦法改變。
寧知蟬在路上走了很久,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觀景台上。
觀景台整體是由白色的石頭鋪成的,從平整的海岸線上陷入海洋裡,或許剛剛漲過潮,白石的邊緣顏色稍深,殘留著被海浪打濕的痕跡。
大概因為是工作日,時間也不太早,附近並沒有什麽人,寧知蟬便走過去一點。
他站得距離邊緣很近,手扶著不高不矮的白色欄杆,視野裡鋪滿流動的、泛著淺金色光亮的水,空氣中混雜著來自海洋上空、鹹和潮濕的氣味,風有些大,把寧知蟬寬松的白色T恤吹得緊貼到身上。
不過其實寧知蟬一點也不喜歡海。
單從現在的視野中看,海洋上有柔軟的波浪、令人頭暈目眩的光影,但很少的人會知道,深入海水中之後,刺骨的冰冷和寒意包裹住身體,被主觀地和某些感受聯系到一起,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算作令人愉快的回憶。
於是看了一小會兒,寧知蟬便打算離開了。
他準備原路返回,後退了幾步,剛轉過身,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位置。
“了了。”瞿錦辭看著寧知蟬。
不知道瞿錦辭從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那裡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知道寧知蟬在這裡。
他的身上穿著一套黑色西裝,打著領帶,頭髮被海風吹亂了一點,落下幾縷垂在額前,但看起來依舊很高大很英俊,似乎出於什麽寧知蟬不清楚的原因,方才從什麽很正式的場合匆忙趕來,因此有些輕微的氣喘。
他看了寧知蟬片刻,快步向寧知蟬走過來,突然用很大的、讓寧知蟬幾乎感到呼吸困難的力量抱住了他。
“為什麽出來不告訴我。”瞿錦辭的腰背稍微彎曲起來,用一種有點別扭的姿勢,半張臉埋進寧知蟬的頸窩裡,聲音有些悶地問寧知蟬,“怎麽會突然想到來海邊,你在這裡站了這麽久,是在做什麽?”
瞿錦辭的力氣很大,手臂箍得寧知蟬有些難受。
寧知蟬下意識伸手,手掌很輕地放在瞿錦辭的後背上,瞿錦辭卻像是在恐懼的應激狀態中受到最有效的安撫,稍微把手松開了一點,改為抓著寧知蟬的手臂,低下頭,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濃鬱得一如往常,帶來的錯覺和心悸的感受也更加真實和劇烈。
但不知為什麽,當寧知蟬很近地看著瞿錦辭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眼睛正在輕微發紅,慣有的深情之中似乎多出一種罕見的、不易察覺的慌張。
寧知蟬迷惘地眨了眨眼,因為並不熟悉如何與這樣的瞿錦辭對視,於是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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