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
遲鷺直覺事態要往某種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索性側身半步,用後背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男生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女生踩了他一腳,拉著他嘀嘀咕咕地跑了。
“你笨呐,人家害羞……爛在心裡,就當今天沒見過……”
司空禦聽著隱約傳回來的話音,紅意緩慢爬上脖頸。
咻——
他羞恥地勾上帽子,猛地把帽繩拉到最緊,只露出巴掌大小的眉眼。
“快走。”他面無表情。
遲鷺往兩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們已經走了……”
“那也丟人。”
司空禦撂下一句,做賊似的快步疾走,走了兩步,看遲鷺還站在原地,掀開一點帽子瞄了一眼,又快步折回來。
他飛快地摘了遲鷺的眼鏡。
“好,這樣就沒人認得你了。”
遲鷺:“……”
歷經波折回到宿舍,已經是臨近十一點。
司空禦在浴室洗漱,遲鷺坐在書桌前修手機。
雖然外殼損毀嚴重,但內裡線路完好,只有一兩個零器件松動,他仔細檢查過,又費勁更換了屏幕和機殼,手機終於頑強地啟動了。
觸屏有些不靈敏,其他還好。遲鷺拿過便簽,加上了那個男生的微信,把零件的費用折半後給他發過去。
【真修好了?!摔成那樣都能修,學長你真牛逼!】
【那學長,下次我要修手機能找你麽?我付錢!你太牛了!】
遲鷺:“……”
不了。
司空禦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時,遲鷺正在平板上畫畫,他在床尾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饒有興趣地趴在桌邊圍觀。
“這也是畫畫?跟我以前見過的不一樣。”
豪門少爺,接觸的大多是油畫或者水彩,他倒是聽說過有一種不用顏料的繪畫方式,但他沒見人畫過。
“這叫板繪,畫一幅畫只需要一個平板和一支壓感筆,修改和保存都很方便,最關鍵是便宜。”
“便宜?”
遲鷺點了一下頭,壓感筆在他指尖轉動,“嗯,不用買顏料,而且約稿市場更大,好賺錢。”
司空禦分析了一下,“所以你畫畫是為了賺錢,不是愛好啊?”
壓感筆頓住,遲鷺斂了眼眸,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他很難找到答案,繪畫不是他的愛好,稱不上喜歡,卻也並非是為了賺錢,確切一點說,應該是誤打誤撞掌握了某一項技能,恰好用這項技能換些錢財而已。
處於喜歡和不喜歡的中間,無感。
“那當時那幅畫我給你錢,你為什麽不要?”
“……”遲鷺眨眨眼,驀然回神。
他在司空禦興師問罪的臉上轉了一圈,初心不改:“錢財乃身外之物。”
司空禦:“……你身外個屁,你都窮得去打工了。”
遲鷺支著下頜,禁不住笑了兩聲。
司空禦琢磨了一下,“是不是錢給少了?你說,該給多少。”
遲鷺佯做沉思狀,片刻後斟酌著道:“按那幅畫的精細程度……如果是出名的畫手,應該能到三千甚至五千。”
“……出名的?”司空禦敏銳地問:“那你這樣的呢?”
遲鷺隨口答:“三百。”
“操。”司空禦開始說髒話,“我這麽帥的模特,賣三百?!不行,得按一萬賣,拍賣!”
遲鷺又笑了,“騙你的,六百我才不賣。”
*
宿舍的床應該是1.5米寬,睡兩個人也足夠,司空禦面朝牆壁側躺著玩手機,過了一會兒,感覺到身後的床微微下陷。
他下意識回頭,對上遲鷺的眼睛,兩人大眼瞪小眼,距離不超過一個枕頭的厚度。
“……”
司空禦打記事起,就沒跟人睡得這麽近過,雖然大家都是男生,氣氛也很正常,但他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昏了頭,才會答應遲鷺留下來。
倒是遲鷺很坦然,反手關了燈,嗓音在黑暗中溫和低沉。
“睡吧。”
興許是認床,也可能是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不習慣,司空禦視線陷在虛無的黑暗裡,瞪了十分鍾,睡意全無。
他索性翻了個身,面朝遲鷺,“睡不著,聊個五毛錢的天。”
“嗯。”身側響起窸窸窣窣聲,遲鷺的聲音一瞬間近在耳畔,“你說,想聊什麽?”
司空禦想了想,懶懶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學那個……那個板繪的?”
黑暗中有片刻的喑啞無聲。
過了一會兒,遲鷺慢吞吞地說:“我最開始學的不是板繪,而是油畫,啟蒙者是我父親,他年輕時是國內很有名的大畫家,開過畫展,追捧者無數,我叔叔說,我最早接觸油畫,應該是我抓周時候抓的油彩。”
“然後呢?”
“然後?然後父親開始教我畫畫,從素描、色彩理論,到畫作鑒賞……他賦予了我一雙能挖掘浪漫的眼睛。父親喜歡畫風景,但我喜歡畫人像,最初學畫的時候,我描繪得最多的是我的母親,不過我對她印象很淺,隻記得父親形容她“勇敢、熱情、快樂、自由”,她擁有無窮無盡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她的靈魂永遠在燃燒,她是濃墨重彩的阿芙洛狄忒,是與父親同頻共振的繆斯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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