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抻著長腿,用腳尖把地上的一片綠葉勾過來,拿葉子一端試探地去戳藍蝴蝶,蝴蝶受到刺激,詐屍般撲騰兩下,又沒了動靜。
分神片刻的功夫,屏幕上遊戲頁面再度變灰。
三連敗了。
這破遊戲。
司空禦把手機扔回兜裡,決定從今天開始退遊。
一天之內什麽破事都趕一趟車,生怕晚一點氣不死他似的,司空禦揉了一把頭髮,沉沉地舒出一口氣。
他蹲下身,拿樹葉撥弄蝴蝶。
蝴蝶又彈了一下,顯然還余一口氣,司空禦端詳著,用葉子把蝶翅上的水滴撥開,然後捏著葉片將它鏟起來,準備轉移到旁邊草叢。
整個過程中,蝴蝶躺得很安詳。
直至司空禦松開手,剛準備起身,蝴蝶忽然“暴起”,撲扇著從草葉子上彈起來,直逼司空禦面門。
司空禦躲了一下,沒蹲穩,反手撐住地面,灑水車不久前光顧過這一側,地上是個什麽情形不用說,司空禦抬手一看,掌心臟兮兮的,還往下淌汙水。
“……”
這回即便司空禦再不珍惜他那件白T恤,也不可能拿來擦手。
他沒好臉地站起來。蝴蝶可能是被灑水車衝走了腦子,還在附近橫衝直撞,以司空禦為圓心,公交站為活動范圍,尤其偏愛大少爺的漂亮腦袋,隔一會兒對著那頭金發來一次突襲。
司空禦擰著眉,揮手驅趕。
蝴蝶不依不饒。
司空禦雙手並用。
蝴蝶發起進攻。
司空禦被激怒了,使出雷霆之擊,並上吹氣輔助。
很好。
打起來了。
任務對象觀察日記:
3.會跟蝴蝶打架。
*
一人一蝴蝶互相撲騰,遲鷺默念著第三點,安靜片刻,忽然偏過臉,不受控制地笑了下。
司空禦聽到快門聲,敏銳回頭。
他半晌沒抬過頭,這時才注意到這裡還坐著個人,看了眼對方舉起的手機,不快道:“幹嘛呢?”
司空禦揮開蝴蝶,氣勢洶洶地朝遲鷺走去。
他伸手要拿手機,遲鷺條件反射地往後避,手臂高高舉起,翻轉過來的屏幕上,赫然是司空禦的照片。
“我允許你拍了嗎?”司空禦看了一眼,語氣不善,“刪了。”
“抱歉。”遲鷺頓了一下,“可以不刪嗎?我有用。”
司空禦:“……關我屁事。”
他撩著眼皮,對上一雙沉黑的瞳仁,總覺得這人哪裡見過,有些眼熟。
遲鷺斟酌著:“畫幅畫,當是踩你的賠罪?”
司空禦:“……”
媽的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個踩他鞋、還撞見他抹眼淚的傻逼。
司空禦從小到大沒哭過幾回,但這次的情緒從生日那天積壓到現在,鬱悶得他胸腔快要爆炸,他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司空泰夫妻親生的,甚至想去做個親子鑒定,要不是,他自己麻溜滾出司空家,省得二老天天把他當風箏溜,還挺費心。
兩年了,肯定是國外的月亮格外圓,所以他們一次都舍不得回來。
一回想辦公室的情形,他就覺得自己是個純傻逼。
老田是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師,轉述完司空泰對他轉學的美好願景,又忍不住念叨他那稀巴爛的成績:“你稍微學一點,知識總是沒有壞處的,你這樣的態度,國外好一點的學校也不要你啊……”
他當時懶洋洋站著,難得好脾氣,一句都沒回嘴,只是道:“就我這口塑料英語,還轉學,我能問清楚廁所在哪就不錯了。行,這事您別管,下月我爸回來,我親自跟他說。”
老田詫異地安靜了一會兒。
“你爸下月回來?他不是半年內回不來,才托我跟你說的嗎?”
司空禦心中警鈴大響。
依他對司空泰的了解,這狗賊十有八九又要當鴿子精。
打電話一問,果不其然。
那一瞬間,司空禦把去M國轟炸司空泰的路線都預演好了。
他用怒火掩飾其他的情緒,壓抑著離開教師辦公室,怒氣衝衝地想,你他娘敢做初一,你兒子就敢做十五,今年你生日最好是別辦宴會,不然老子給你投毒……
亂七八糟的念頭填滿腦海,司空禦忍了一路,被遲鷺一腳踩回原形。
雖然掉完金豆豆後確實好受了一點,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這傳出去,他司空大少的面子往哪裡放!
司空禦咬了一下腮幫子,瞬間心神不定,抄在兜裡的手蠢蠢欲動想抓頭髮,“……不用賠罪,又不是故意的,不是說好把當時發生的事情都忘了嗎?你怎麽又提?”
遲鷺沉默一下。
“你當時的原話,不是‘不許說出去’?”
司空禦:“……那你現在忘行不行?”
遲鷺垂著眼皮看他。
兩人離得很近,遲鷺能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劉海亂七八糟地支棱著,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右側顴骨有點紅,是剛才跟蝴蝶打架被蝴蝶碰了臉,一通亂揉造成的。
怎麽會有人跟蝴蝶打架?
遲鷺偏過臉。
司空禦:“笑屁啊。”
“沒。”遲鷺轉過臉來,看不出絲毫笑的痕跡,司空禦都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我記性還行,沒法忘。”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