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禦:“……”
他沒了表情,在心裡盤算現代醫學發展到什麽程度了?他現在投資刪除記憶的技術來得及嗎?
或者直接給他揍失憶?
“但我不會說的,答應的事,我會做到,以後不會再提。”
司空禦狐疑地掃量著他。
“所以我可以畫你嗎?”
司空禦垮成驢臉。
他的邏輯:賠罪=記得踩腳=記得他哭。
司空禦:“不是說不提嗎?”
遲鷺聽出他不喜歡這個理由,“嗯,不是賠罪,我單純地想畫我的阿芙洛狄忒。”
司空禦:“……阿什麽?”
遲鷺直接把照片給他看。
遲鷺學過繪畫,對光線構圖都有一定的理解,剛才那麽狼狽的情形在他的鏡頭下,只剩下浪漫和生機。
畫面裡那隻蝴蝶正好停留在司空禦的鼻尖,他似乎正要後退,衣擺往前揚起,後背勾勒出瘦削的線條,背景裡天空湛藍如洗,公交車悠悠蕩蕩地駛近,青翠的樹葉茂密地堆疊在一角,像綠色的浮雲。
這是個側面照,能清晰地看見司空禦黑得像水墨似的睫毛往下垂,眉心輕擰,有點不耐煩,那隻蝴蝶展開翅翼,也是蓄勢待發的樣子。
很奇怪的畫面,兩隻沒什麽威脅性的小動物,非要互相齜牙。
司空禦細品了一會兒,嘟囔:“老子真帥……”
遲鷺看到他左側脖頸偏上,靠近耳後的地方,有一顆小痣。
很漂亮。
司空禦雙魚座,自己摩羯座。
……匹配度百分百。
遲鷺不合時宜地發散思維。
或許這些星座概念,確實有幾分道理。不然怎麽那麽多人信呢?
他其實是一個情緒寡淡的人,少有欲求,高興和不快都流於表面,大多時候只是為了任務或者更貼近一個“正常人”的形象,手握生命體征的系統都很難分辨他的喜怒。印象中九歲之後,就沒有過什麽大的情緒波動。
司空禦完全是他的反面。他的頭髮耀眼,身上的柑橘味濃烈,喜怒分明,會被一隻蝴蝶激怒,生氣時鮮活熾熱,開心時……還沒見過。
這個對照組生機勃勃,像一簇燃燒的火種。
冷靜理智的人,總是會輕易被張揚熱烈的人吸引,心理學上說,這叫互補。
……
遲鷺覺得,從他鬼使神差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被吸引了。
或許搞純愛也不是不行?
*
任務對象觀察日記,正式更名:對象觀察日記。
司空禦欣賞著照片中自己的盛世美顏。
大少爺有點事兒精,看久了就喜歡吹毛求疵,比如T恤髒兮兮的不好看啦,比如鞋子髒兮兮的不好看啦,比如氛圍感不夠強烈啦,比如色彩不夠鮮明啦……
“我畫出來,會比現在好看。”
溫沉的嗓音從頭頂落下,司空禦還未抬頭,勻長的手指伸過來,劃了一下屏幕。
“還有幾張,也不錯,你選。”
司空禦不用抬頭。
溫熱的呼吸就鋪灑在額際,撩動碎發,他不用抬頭都知道兩人靠得多近。
“你不是同性戀吧?”司空禦懶洋洋地問。
遲鷺動作一頓,“……嗯?”
司空禦抬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端詳片刻,又自顧自地搖搖頭,繼續看照片。
“以前有男生想泡我,就會故意湊得很近……不過看你這面相,應該不是,你也要注意點,別動不動亂湊,現在同性戀很多的,這樣容易讓人誤會你的性取向。”
遲鷺:“……你討厭同性戀?”
“倒不討厭,但我不是。”
“……哦。”
對象觀察日記含淚撕毀。
司空禦挑挑揀揀,挑出最好看的那張。
“偷拍我就不跟你算帳了,你畫這個,我付你錢,注意一下我優越的下頜線和立體的側臉,一定要完美地表達出來——”
其實這些照片都差不多,畫的時候只是作為參考,用哪張不重要。
遲鷺一邊聽著,一邊摘下眼鏡,不適應地眯了會兒眼。
他整張臉,最惹人注目的是眼睛,線條柔和,偏狹長,眼尾像鉤子一樣輕輕彎翹,哪怕不笑也含情。
司空禦猛一抬頭,對上他的眼睛,話音卡了一下。
“……還有什麽?”
司空禦:“……沒了。”
這小子長成這樣,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司空禦不大記人,哪怕跟他同班三年的同學有些也不認得,之前在辦公樓見過遲鷺,自然而然地認為他是聖蘭德的學生,可遲鷺這張臉,但凡見過,怎麽可能忘。
“你真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疑問的話尚未落音,遲鷺等的公交車已經到站,他站在公交車門口,衝司空禦點了下頭,“開學見。”
司空禦隻好把未竟的話咽了回去,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嗯。”
心裡卻想,你最好別放鴿子,不然把你跟司空泰擱一鍋燉了。
後車門響了一聲,緩緩關上,司空禦站在路邊,興味索然地盯著公交車的排氣管,忽然最後一排窗戶打開,一隻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自窗內探出來。
那隻藍蝴蝶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車,此刻正停留在遲鷺的指節上,微風一掀,它顫顫巍巍地抖動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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