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厭對網友們的異想天開和杜撰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他著實沒有能力處理這些公關危機,只能鑽到楚瀛懷裡求安慰。
“需要我幫忙嗎?”楚瀛問。
“不要……”他決定做這份工作的那刻起,就下定決心不會仰仗倚賴他人;倘若連這點小坎坷都抗不過去,還要楚瀛插手幫他解決,那他不如注銷帳號,在家當米蟲性價比更高。
“隨他們去吧,反正我最近剪視頻剪夠了。”丁厭體會到了掙錢不易,那些不畏懼人言籍籍、堅守本心的大網紅和明星們,都有一顆鑽石心臟吧……不,也可能是因為掙得太多了。
但他確實一顆易碎的玻璃心,多少錢都買不來,所以急需自我療愈。
“我們去旅遊好不好?”他對楚瀛說。
“好,你想去哪裡?”
丁厭頓時滿血復活,開電腦找景點做旅遊攻略去了。
***
這次旅行是為彌補夏天的遺憾,但丁厭並未選擇熱帶島嶼或溫暖如春的地區,而是拉著楚瀛直飛巴黎,下飛機換乘火車,去了諾曼底大區的北部,在海邊遙望英吉利海峽和對岸的英國。
這個季節來海邊的人少,天空是霧蒙蒙的青灰,藍色海面銜接著金黃沙灘,懸崖上生長著翠綠的冬青樹。
丁厭裹著圍巾,在風裡被吹紅了臉,他得意地說:“這種人不多還風景好的地方,是你想來的吧?”
楚瀛不給他留面子,道:“雖然很感謝你考慮我的感受,但這個地方我小時候每年夏天都來,沒什麽新鮮感。”
丁厭用膝蓋踹他,“你怎麽給臉不要臉?”
楚瀛:“我破罐破摔了,畢竟你經常說我不要臉。”
丁厭不再接茬,他最近想通了,口角之爭沒意義,輸了就輸了吧!
但輸了總會想贏回來,沒辦法,他就是又菜又愛犯倔。到了溫暖的酒店,他從行李箱拿出一套特殊的衣裳換上。那不能算衣服,因為一片布都沒有,只是一些金屬細鏈子合成的織物,串連的銀珠披拂成簾,形似流蘇,堪堪地遮擋住胸前。
下腹是一條同材質的閃亮魚尾,掛在腰上有些沉,“非人類感”十足。
然而事實證明貼身穿戴的飾物還是選質地柔軟的好,到了床上,那些鏈條在他全身硌出紅印,難看到他想哭死,哀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如此。
楚瀛樂得欣賞他自我掙扎的淒楚模樣,不過欣賞完了,仍然溫柔地吻過那些交錯縱橫的淡紅痕跡,手臂被碾出的褶紋微微凸起,皮膚帶著略高於體溫的熱度。
丁厭一鼓作氣把自己扒光了,縮進被窩,還好是什麽都不穿舒服呀,不然怎麽對得起這麽貴的床。
楚瀛說小時候自己每年都來,並不是假話,第二天對方就帶他去了一間位於鄉間的小別墅,尖尖的屋頂、紅色的牆,還有一座美麗的小花園。
丁厭:“原來有錢真的能天涯海角、遍地為家……”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產之一,我二哥不要,讓給我了。”楚瀛道,“所以,你的確可以把這裡當成家,想來就來。”
房子請了當地人負責看管和打理,一通電話便召來了一對白發蒼蒼的白人老夫妻,給他們送來鑰匙,和一籃子從自家農場采摘的新鮮果蔬。
房子年代久遠,灰塵重,還沒有暖氣,只能燒壁爐。丁厭在爐邊鋪了一張嶄新的毯子,趴在抱枕上追劇。
可是劇實在不好看,所以他拋棄了平板,調轉方向,重新扔下抱枕,趴著看坐在沙發裡看書的楚瀛。
楚瀛熱愛看書,那些書丁厭看不懂,所以他沒想過與人分享閱讀心得。趴累了,他仰躺著倒下去,三個抱枕疊出的高度,足夠使他的頭倒懸在枕邊,在顛倒視野的內,繼續注視著不遠處的人。
顛倒的世界很新奇,丁厭從中窺探出一丁點微末的異常——楚瀛並不是很專心,每閱讀兩分鍾,就會朝窗戶投去四分之三的視線。
丁厭觀察了片刻,問:“你在看什麽?”
“那扇窗前,以前有一張書桌。”楚瀛望著那裡,“每天下午,我媽媽都會在那裡工作,她不想我出去亂跑,所以會找一本書給我,讓我坐在這兒看,等她工作結束了,就來和我討論書裡的故事。”
丁厭的褲管寬松,小腿勾著前後晃蕩,布料下滑露出一截小腿肚,“那張桌子現在搬去哪裡了?”
“忘記了。”楚瀛收回目光回到書上,翻過一頁,“人的生活就是這樣,你認為一成不變、索然無味,其實有些人和物,何時走出了你的生命,你不會知道。”
丁厭低低笑著,“你這話說的,仿佛你活了好幾十年了。可是你才不到30歲,與其緬懷往事,不如走入未來。”
“未來?”楚瀛對這個字眼持無所謂的態度,問,“那你的未來裡有什麽?”
“有我想要的一切!”丁厭的腦容量無法支撐他思考深奧的哲學命題,他提議,“我們來看電影吧?大西洋太美了!我想看關於大海的題材。”
楚瀛應景地給他放了一部《碧海藍天》。
看到結尾,丁厭居然罕見地深受感動、濕了眼眶。
然後一整晚都被淹沒在影片帶來的感受中。
夜晚躺在咯吱作響的古董床上,他四肢緊緊纏繞著旁側的人,他多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床被褥或一捆繩子,把楚瀛嚴密地裹進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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