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厭把八月初在家和他媽吵架的經過一說,擔憂道:“我媽四個月沒理我了,不會是不認我了吧。”
“哪兒能啊,我爸不認我,你媽媽也不能不認你。”丁茵思索道,“我爸媽什麽都沒說,應該是還不知道,二嬸並沒有告訴他們。她這幾個月可能過得比你還煎熬。”
“煎熬什麽?”
“做心理鬥爭吧,唯一的兒子走上不歸路,換做是我也會難以接受。”
丁厭:“姐,你也這麽封建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丁茵說,“我不介意我的孩子和什麽人結婚,但他們如果誤入歧途、不思悔改,我會很痛苦。在你媽媽眼裡,你和男人在一起,就是歧途。你可別盼著這種觀念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只能靠時間去磨,日子久了,不接受也得接受。”
她考量著,眼睛在他們倆身上打轉,“你們是決定好要……?”
“我們要結婚!”丁厭頗有信心道。
“好吧,祝你們倆能成功。”丁茵舉起杯子,敬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情侶。
餐廳關門前,丁厭把林睿叫到旁邊,給他看手機相冊裡的照片,問他見沒見過這種食物。
“哦,這是Mince Pie吧,英國人過聖誕節時餐桌上常見的一種甜點。”林睿問,“你想吃這個?”
丁厭壓低聲量道:“我不想吃,但我想做這個,你會做嗎?能不能教我?”
林睿:“這很簡單,我回頭把配方發給你,你家裡有烤箱就能做。”
“不不不,我不能在家裡做,我不想被發現……”丁厭難為情道,“而且我特別笨,自己做不知道會失敗多少次,我想你手把手地教我……”
林睿想,這對姐弟的性格竟無半點相似之處。
丁茵在他們那一屆是鼎鼎大名的校花,不僅漂亮成績好,還情商高會做人,從不自恃美貌橫行霸道,在同性和異性間的口碑印象都極好。多年未見,此番再度重逢,她的美麗與智慧比起從前隻增不減,所以林睿願意與她合作這份事業。
他聽說丁茵有個關系好的堂弟,第一次見面還挺吃驚,居然是個留長頭髮的男孩;其實已經不是孩子了,但作為大人卻又不夠成熟。近些天的相處下來,他對丁厭的個性有了大致了解,說恃寵而驕有些嚴重,但的確不是一個圓滑聰慧的人。
不過精明世故的人見多了,難得遇到個缺心眼的,倒也不討厭。
“好吧,不過你男朋友不會誤會吧?”林睿問得比較直接。
不是他想太多,而是他曾在國外兼職過私家烘焙課老師,教一些家庭主婦做法式甜品;“手把手教學”本來就是個很拉近距離的事,某次教一名亞裔主婦做馬卡龍時,他差點挨了她丈夫的胖揍,從那以後,他就對這類事比較敏感了。
丁厭長得秀秀氣氣的,還有個快1米9的男朋友,別的不說,這間餐廳是多虧了楚瀛幫忙才開起來的,他真不敢有絲毫僭越或冒得罪人的風險。
“不會呀,他很拎得清的。” 丁厭說,“但如果他私下來問起你,你就說我是來跟你學做銅鑼燒。”
林睿:“為什麽是做銅鑼燒?”兩種食物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因為我喜歡哆啦A夢。”
“明白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有什麽材料是需要我準備的?”
“不用,我會備齊的。”
丁厭笑容燦爛地拍他的肩道:“那謝謝你啦!”
“不客氣。”林睿汗顏,他鮮少見到性別男的人能笑得這麽……無害?純真?
搞定了一樁大事,丁厭滿面春風地走在冬季的寒夜裡,今天他和楚瀛都沒開車,他們準備走一走,搭最末班的公交車回家。
楚瀛:“你去找林主廚做什麽?”
他果然問了!丁厭轉動眼珠,保留懸念道:“你猜猜看呢?”
“總不能是學做飯吧。”
“我怎麽就不能學做飯了?”
“因為你說過你懶,還不喜歡油煙味。”
“這不是要跟某人結婚了嗎……”丁厭瞅向別處道,“我當然也要學習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美好品德……”
誰知楚瀛較真道:“你不用學做你不喜歡的事。如果你不想吃我做的飯了,我們可以請傭人。”
我們倆那房子加起來才多大,還請傭人,真不會過日子!丁厭在心裡叨咕著,又說:“不是!是我想吃銅鑼燒了,感覺吃自己做的,會更有意思……”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可以先去學,學會了再教你。”
“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楚瀛知道這是和他腦回路沒對上,隻好笑笑,不說話。
丁厭補救道:“我要是學會了,第一個做給你吃!”
楚瀛舉起他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說:“我不太期待。”
“為什麽!”
“因為感覺會很難吃。”
丁厭微微張大嘴,許久才緩過氣道:“你還真敢說啊……”
楚瀛:“我對你的坦誠體現在方方面面。”
哇哇哇啊啊啊,好想打他,好想!
丁厭攥緊了發癢的手指,握成拳塞到外套衣兜。呼,心平氣和才能長壽。
冬天的夜晚,街道比春夏季清冷寂寥,行人都將半張臉埋在圍巾裡,步履匆匆往家中趕;有他們這番閑情逸致的,放眼望去找不到第二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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